如此仙源 〔二〕 ,只在人間,幽居自深。聽蒼松萬壑,無風成籟,嵐煙四鎖,不雨常陰 〔三〕 。曲檻流虹 〔四〕 ,危樓聳玉 〔五〕 ,時見驚鴻倩影憑 〔六〕 。良宵静,更微聞鳳吹 〔七〕 ,飛度泠泠。 浮生能幾登臨 〔八〕 ?且收拾、煙蘿入苦吟 〔九〕 。任幽蹤來往 〔一〇〕 ,誰賓誰主 〔一一〕 ,閒雲縹緲,無古無今。黄鶴難招 〔一二〕 ,軟紅猶戀 〔一三〕 ,回首人天總不禁。空惆悵,證前因何許 〔一四〕 ,欲叩山靈 〔一五〕 。
〔一〕本詞作於一九一七年七月。
碧城
游廬瑣記
:「余夙慕
匡廬
之勝,於本年七月十四日由
滬
附輪前往。……始抵
潯
埠……由輿夫指示,見余所預訂之旅館隱於山
翠靄間,以爲近在目前,瞬息即至耳。詎峰迴路轉,歷無數峭壁懸崖……而該旅館在焉。館名Fairy Glen,譯曰『仙谷』,名頗稱也。……次晨,出門散步。門外群山環拱如屏障,相距似僅二丈許。山麓爲淺溪,天然如城濠。溪中怪石堆疊,綿亘數里,清泉湍激,隨與俱遠。山腰石齒嶙嶙,破黛痕而呈褐色。凹處鳴瀑,琤琮瀉於叢篁翠篠間。水禽嬌小,悠然飛鳴,有仙意。更行里許,則亂峰蒼莽,寂無人踪,縱目四矚,唯嵐影與遠天相映。」
匡廬
,俗稱
盧山
,在今
江西省
境内。相傳
殷
周
時有
匡俗
兄弟七人結廬於此而得名。
〔二〕仙源,神仙居所。 王維 桃源行 詩:「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
〔三〕不雨句, 孫洙 河滿子 秋怨 詞:「黄葉無風自落,秋雲不雨常陰。」
〔四〕曲檻句, 姜夔 翠樓吟 詞:「看檻曲縈紅,簷牙飛翠。」
〔五〕危樓句, 王勃 滕王閣序 :「層巒聳翠,上出重霄。」
〔六〕驚鴻,喻指體態輕盈美貌的女子。 曹植 洛神賦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陸游 沈園二首 之一詩:「傷心橋下春波緑,曾是驚鴻照影來。」
〔七〕鳳吹,笙簫一類樂器之美稱。 孔稚珪 北山移文 :「聞鳳吹於 洛 浦,值薪歌於 延 瀨。」
〔八〕浮生句, 李好古 酹江月 詞:「浮生能幾?鏡裏催華髮。」
〔九〕煙蘿,草木茂盛,煙聚蘿纏。亦用以指代山林隱居或修真之地。 裴鉶 傳奇 文簫 :「一斑與兩斑,引入 越王山 。世數今逃盡,煙蘿得再還。」
〔一〇〕幽踪,謂隱逸。 劉禹錫 游桃源一百韻 詩:「尋花得幽踪,窺洞穿闇隙。」
〔一一〕誰賓句, 汪元量 水龍吟 淮河舟中夜聞宫人琴聲 詞:「誰賓誰主?對漁燈一點。」
〔一二〕黄鶴句,謂難與仙人爲伍。 崔顥 黄鶴樓 詩:「黄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一三〕軟紅,飛揚的塵土,謂繁華熱鬧。 蘇軾 次韻蔣穎叔錢穆父從駕景靈宫 詩:「半白不羞垂領髮,軟紅猶戀屬車塵。」自注:「前輩戲語,有 西湖 風月,不如 東華 軟紅香土。」
〔一四〕證前因,佛教用語,參悟前世所種之因。 李滄溟 感懷 詩:「大衆紛紛赴轉輪,誰從佛海證前因。」
〔一五〕山靈,山神。 班固 東都賦 :「山靈護野,屬御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