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转折法

“转”有两法：一为转换法，是研究用笔点画与点画衔接交际的方法；一为使转法，是研究用笔转肩过渡时圆转的方法。这两种笔法是书写行、草的主要笔法。所谓“折”法，是研究用笔转肩过渡时方折的笔法，“折”是书写楷书的主要笔法，下面我们就来分别介绍。

一、转换法

书写楷书，贵在逐笔满送，点画浑成，笔形完整，使每一笔画能保持其相对的独立性和完整性。但作为一个字的结构，每一笔画又是整体中的一部分，处于一种从属的局部地位。点画与点画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这种联系构成了一个字的整体性和一致性。在书写楷书时，既要保持笔形的相对独立，又要保持结构的完美一致，于是点画与点画交际衔接处便成为笔法中一个极其关键的地方，所谓“八法转换要笔笔分得清，要笔笔合得浑。所以能清能浑者，全在能留得笔住，其留笔只在转换处见之”（倪苏门《书法论》）。笔笔既要分得清、笔笔又要合得浑，关键在于粘搭是否得法。粘搭不外乎左右和上下粘搭两种。所谓“左右粘搭”，包括左竖与右横的粘搭和左横与右钩的粘搭以及左横与右竖的粘搭三种。

（一）左竖与右横粘搭。如“点”、“怡”、“鱼”、“明”四字，（图1-42）左竖与右横交际衔接下端处，微微露出一个三角形的空隙，右画上端锋尖轻轻搭在左竖上。两笔之间，若即若离，似粘似脱，既透气，又浑成。初学者训练这种笔法时，一定要注意笔势的自然吻合，左竖收笔缩锋时产生一种势，与下笔横画起笔时的锋势要一气贯注，所谓“抽刀断水，断而不断”。切不可将笔拎起，另作横画。

（二）左横与右钩粘搭。如“骸”、“审”、“定”、“密”四字，（图1-43）我们可以看到在转肩过渡前，左横收笔处有一个较为明显的提锋动作，使左横与右钩两笔若断非断，若连非连，既保持了两笔的完整性，又使两笔吻合得十分自然。

（三）左横与右竖粘搭。如“德”、“固”、“劲”、“连”四字，（图1-44）转肩时也采用上法，将横、竖两笔画交代得很分明，粘搭得很自然。

所谓“上下粘搭”，包括上横与下竖、上点与下撇、上横与下撇等，点画交际衔接处都呈露出一个三角形的空缺，使上下两笔既粘得住，又脱得开。（图1-45）

以上这种粘搭的笔法在书法术语中又称“密为际”（见颜真卿《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颜真卿在回答张旭时对这句话作了解释，曰：“岂不谓筑锋下笔，皆令宛成，不令其疏之谓乎？”意思是说，凡笔画交际衔接处是密处也，必须用筑锋下笔的方法，使两笔吻合得宛若天成，方能于密中见疏。所谓“筑锋下笔”就是点法起笔。筑，捣也，捣土使之坚实也，就好比建筑工人捣土打桩一样。当然我们在书写楷书时亦不必笔笔如此，有时亦可将两画完全粘搭在一起。但书写者要存此笔意，决不要将两笔并作一笔。

用笔有起讫、有交代，能笔笔断而后起，初学者在楷法中运用圆熟，方可流溢为行草。笔笔分得清、笔笔又合得浑的笔法在行书中得到了充分的运用。尽管行书表现得比较隐晦，但这种笔意始终是存在的。（图1-46）至于草书，由于运笔的节奏较快，又以使转为主，再加上简略笔画，能笔笔断而后起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善草书者若能于使转中见点画，方为探骊得珠的高手。试观怀素的草书于使转中点画交代得十分清楚，（图1-47）字与字之间虽有游丝，但不喧宾夺主。

二、转法

转以成圆，是书写篆书和草书的主要笔法。“转”从笔法上来说主要有左转和右转两种。

（一）左转法

1. 发笔时笔杆微向右下倾倒，手腕左骨尖微向左翻。

2. 引笔下行，左转时锋随腕转，极力控制好一管笔，保持中锋运笔，手腕渐向右上翻动，同时笔杆亦随势倒向左侧。（图1-48）

（二）右转法

1. 发笔时笔杆亦微向右下倾倒，上转弯时腕随锋势渐将笔杆拎直。

2. 继续引笔下行，至下转弯时，手腕左骨尖渐向左上翻动，同时笔杆亦随势倒向右侧。（图1-49）

书写转法时要注意以下四个方面：

（一）以运腕为主

转法主要是依靠腕指之间协调的配合来完成的，书写时腕部关节要放松，指尖感觉要灵敏，特别是书写草书，运转的速度较快，手腕要相当的灵活圆转，着不得半点的僵硬板滞。草书中的使转与篆法用笔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初学草书若使转不灵便，不若退而结网，先练一段时间的篆书。篆书无折法，只有转法，要求笔笔中锋，至曲折处，笔心亦正当其中，无有偏侧，且运笔的速度较缓，沉着周到。这套功夫练好，就为草书的使转打好了基础。草书之练篆法犹行书之练楷法，是用笔的图本之道。能悬腕中锋，沉着精到，方是真实本领。

（二）暗换笔心

不善转法者，转卸时皆成偏锋，看上去就十分单薄，形成这种弊病的主要原因是转卸时速度太快，笔心来不及转换的缘故。转法虽以运腕为主，但书写时如腕不从心，转卸处已成偏侧之势，这时就要及时地依靠“暗换笔心”的笔法来弥补腕力的不足。所谓“暗换笔心”，即以手腕微微挫动笔锋，将已偏侧的笔锋调转过来。因动作极微极快，有时只凭腕中的感觉，旁观者亦很难察觉，故曰“暗换”。亦可微微捻动笔杆来辅佐腕指的动作，当然转法仍当以运腕为主。以上两法不得已而为之。

（三）如折钗股

转法贵于圆润力匀，这是一种富有弹性的曲线美，前人常以“折钗股”来形容这种笔法。所谓“钗股”即古代妇女头上作为装饰用的发钗，一般多为金银制品，当我们将这发钗拗折过来时，就形成一个富有弹性的弧度，曲折处圆而有力。再加上钗股金属小棍本身富有立体感的圆度，就好像将一根钢筋弯过来一样，这根线条看上去就非常圆浑力匀，所谓“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这是一种刚柔相济的力。试观的草书转法，（图1-50）十分遒媚圆转，浑深而不坠佻靡，可悟折钗股法。

（四）圆不必中于规

书写草书，当以使转为主，尤忌横直画太多。太多则无萧散自然之气，所谓“终篇展玩，不见横画”。试观释担当写的一幅草书条幅，（图1-51）笔势流转，如行云流水，十分潇洒。在使转中，古人又强调“圆不必中于规”，意思是说，写转法时不要机械地像圆规画圈一样的千篇一律，而贵于变化，所谓“圆不变谓之环”。一般地说，草书圆转的变化可从两个方面着手。

一是从体形上变化。圆转的角度不同，可以产生千姿百态的变化，特别是草书中的方框结构，常两笔并作一笔，更要因势而变化之。（图1-52）

二是从笔法上变化。“圆”在笔法体势中有三种含意：一是笔法之圆，藏头护尾，中锋运笔之谓；二是体势之圆，即折角时以圆转婉曲之谓；三是笔势之圆，即写楷、行时用笔盘旋，空中作势之谓。草书笔法体势虽以圆转为主，但亦不可一味地圆转，亦贵时时出以方笔折法，圆参以方，自然有一种雄强之态。试观王羲之的草书《十七帖》，（图1-53）使转之中时参方折，所谓“草以折而后劲”，这是写草书的妙法。楷书笔法体势虽以方折为主，但亦不可一味地纯方，或用方而笔圆（即发笔时用方笔露锋，但行笔时用中锋圆笔），或形方而势圆（即形体虽方而笔势圆活，一枝笔极兜得转），试观（传）褚遂良楷书《阴符经》墨迹，（图1-54）笔意圆活，姿态生动，所谓“真以转而后遒”，这是写楷书的妙法。至于行书，则介乎于真草之间，既有真书点画之形质，又具草书使转之性情，尤贵方圆并用。若一味用圆，易弱而无骨；一味用方，则刚而不韵，妙在峭劲中有流丽之态，雄强中有荡逸之致。试观王羲之的《圣教》用方而兼以圆转，颜真卿的《祭侄稿》用圆而兼以露锋，这是写行书的妙法。

总之，不论何体，都贵以一种笔调为主，而兼之以方圆的灵活变化。

三、折法

折以成方，是书写隶书和楷书的主要笔法。“折”从笔法上来说主要有右折和左折两种。

（一）右折法

引笔右行，至折角时以腕法将锋提至画的右上角，以不离纸为度。然后迅速翻笔，笔锋在纸面上作一暗圈，将锋由阴面翻到阳面。翻笔后顺势朝右下作点，稍一挫动笔锋，再引笔下行（图55）。

以上的右折在书法术语中称之为“提翻法”。此法甚难，初学者可分作两步来练习。第一步先练横画收笔之提和竖画发笔之顿；第二步再练提翻时的暗圈动作，这种动作无非是在转折时将两笔吻合得自然一些罢了。折法宜干净明利，峻快爽捷，不可稍留丝毫的渣滓龌龊，故提翻的动作要轻捷爽快。如提得太高，超出画外，翻笔后即形成“扛肩”；如不提翻就向右下作斜横落点即形成“塌角”；如提翻时动作过慢，犹豫不决，墨即渗出画外而形成“鹤膝”，这是转折时经常容易犯的毛病（图1-56）。此法练好后可继续训练下面几种变化。

1、提顿法

此法颜真卿楷书用得较多，即横画收笔时轻提以虚其笔锋，至折角处并没有明显的提翻动作，就轻轻朝右下作点，调整笔锋后再引笔下行。（图1-57）

2、提按法

此法行书用得较多，《张黑女墓志》与褚遂良楷书亦喜用此法，即横画行笔至折角时，稍提后即迅速用力朝右一按，同时笔杆微向右下倾倒，这时由于笔毫的自然弹性锋就暗转过来，右肩微微突出棱角，亦很有味道。（图1-58）

3、换笔法

此法隶书较为多用，至折角时，另起一笔，但必须注意横竖两笔吻合时的连贯笔势。（图1-59）

初学者在书写楷书方折的转角时要循规蹈矩，一丝不苟，就好比士兵的军事训练一样，都要讲究范式。基本笔法练熟后，在书写行草时就不必再拘泥于成法之中，可以作灵活的变通。况方折之笔，以出于自然为贵，书写行书时最要泯没其斧凿气、板刻样的棱角，就好比一个高明的木匠，斤斧无迹一样。试观例字中的折角，（图1-60）都不是很显露棱痕的。

（二）左折法

引笔下行，至折角时以腕法将锋提至竖的左下角，以不离纸为度。然后迅速侧势一翻，笔锋在纸面上作一暗圈。翻笔后顺势朝右下切入作点，点后逐步顿挫笔锋向右上挑出。（图1-61）

左折变法同上，只是方向不同而已。

“转折”是用笔中的重要笔法，其中涉及方圆、刚柔、曲直等一系列的问题。总之，规矩在人，变化在手，不论方圆，都贵以出之自然为尚。 2LV/a/hTiJXyrEU2e4l804RXmcnBGI+svE1/DkEU00YF8LC0NgMswxRyHgefXI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