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钱·金和勒妮·莫博涅的《蓝海战略》一书中将传统的抢夺市场占有率、大量倾销、增加规模报酬、压低成本、削价竞争等商业竞争模式称为“红海战略”,并提出应通过创新差异化、创造独特价值,开创竞争少而获利高的蓝海市场。《蓝海战略》提出了分析架构、工具和执行流程,以解释创造蓝海的赢家,如苹果公司,为何获得成功。然而,《蓝海战略》可解释性高,再现性低。换言之,很少有公司能真正运用书中的工具和方法创造新的蓝海。
蓝海不是稳态,而且企业未必能找到蓝海,若新市场规模大且利润高,虽然刚开始竞争对手较少,但如果没有专利或特许权保障,势必吸引跨国大企业竞逐和后进者模仿,并杀价竞争,最后仍会因为竞争者众多而瓜分获利,随着创新趋缓,差异化价值减少而沦为微利的红海。蓝海市场的关键者亦将变成支配者,转而压榨供应链的大宗商品和劳动力提供者来降低成本,以维持获利。
相较于先进的工业化国家,新兴经济体的产业生态系统中有蓬勃发展的中小企业,但基础工业建设尚未完备。因此,针对产业特性,我提出了工业3.5作为目前工业3.0和未来工业4.0之间的混合策略,还提出了蓝湖战略以建立完整的产业生态系统。
德国推动工业4.0,将工业革命分为四个阶段。革命通常是推翻旧有体制以重新分配资源,但四次工业革命的本质并不相同,工业1.0和工业3.0都有从无到有的驱动技术支撑。工业1.0是由蒸汽机的发明带来的,是一场改良驱动的动力机械革命;工业3.0则是1947年晶体管和1958年集成电路等科技发明驱动的数字革命。工业2.0和正在进行的工业4.0则是在技术突破的基础上持续优化的过程。工业2.0从19世纪40年代至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历经近80年的持续变革以提高生产力。工业2.0正值清末民初,先进工业化国家形成帝国主义,争夺全球资源和殖民地,最终导致世界大战爆发。面对列强入侵,中国早期尝试“西学中用”以救亡图存。然而,“巴黎和会”上列强将德国在山东的权益转让给日本,中国因此以1919年“五四运动”开启了漫漫复兴之路。百年之后,先进大国重回制造业赛局,面对高科技制造技术和设备的限制,产业更须自强不息,通过“操之在我”的产业维新和数字转型,提升决策的质量、弹性和效能,推动“企业新五四运动”。“德先生”是公司治理和决策,“赛先生”是科学管理与分析。工业4.0想要取代人,开发虚实整合系统和机器人;工业3.5则主张强化人的机能,打造人机协作且搭配数字决策大脑的“钢铁人”。引入更多无人系统,只会加大贫富差距并扩大冲突,不符合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
《蓝湖战略》作为《工业3.5》的前传,以半导体产业快速演进的经验为基础,主张先建立健全的产业生态系统以支持工业革命,防止先进国家重回制造业。“蓝湖”是指市场规模小的市场区块,其容易被大企业所忽略,竞争程度不像蓝海和红海市场那样激烈,还可以维持高毛利率。蓝湖市场包括关键零部件、利基产品、定制服务或特殊应用,企业应通过持续创新提高价值,吸引其他尚未被满足的顾客逐渐扩大蓝湖规模。蓝湖战略强化价值定位,主动将市场零碎化、利基化,划分大小不同的蓝湖或蓝池塘,把市场做精做深,细分产品等级、价格、质量、批量、服务模式以及进行差别定价,以满足各个小型市场的需求,并将消费者剩余尽量转换成自己的利润,抢占先进者优势和经济剩余,从而成为各个蓝湖市场的隐形冠军。
工业3.5中的蓝湖战略并非画地自限,而是更务实、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可以用明太祖朱元璋的开国策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来说明。蓝湖战略中的“高筑墙”是指提高竞争门槛,成为此市场区隔的“地头蛇”,专注小众市场,提高定制服务水平,并持续创新以创造差异化,提升企业在特定领域的相对竞争优势,并提防潜在的新进竞争者。蓝湖战略中的“广积粮”是指通过企业数字决策和全面资源管理,推动企业创新,提升管理效能,进而吸引其他顾客逐步扩大蓝湖的规模。换言之,由于差异化、定制化和差别定价,消费者难以在价格上做比较,也没有太多别的选择,企业可以使定价高出成本许多,获得较高毛利,抢尽经济剩余,减少其他新进竞争者的机会,细水长流,赚更多。蓝湖战略中的“缓称王”是指避免直接挑战产业生态系统的关键者和支配者,而是要成为其供应链里获利最高的伙伴。蓝海战略强调成为苹果公司的好处,但能够真正称王的企业有几家?蓝湖战略中的蓝湖是复数,蓝湖是整个生态系统的一部分。企业可以“农村包围城市”,站稳某个蓝湖之后,通过管理技术和核心竞争力,将成功复制到其他市场区隔,以开拓其他蓝湖。在全球供应链迈向短链或碎链的趋势下,企业可以与数字决策平台或提供分析服务业的“产业医生”等第三方企业进行虚拟垂直整合。就像水利系统连接更多蓝湖,企业可以以此迈向“千湖之蓝”,实现可持续发展。
工业3.5中的蓝湖战略是根据比较优势决定优先级,并根据最小阻力原则,先摘容易摘的果实,有耐心地逐步推进,而不好大喜功,先推动产业生态系统普遍升级至工业3.5,厚植实力面对全球制造业赛局。工业3.5中的蓝湖战略更能维持产业生态系统的健康发展,并且能提供更多高价值和多元的工作机会。蓝湖战略是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工业大数据和管理经验是我们赖以发展的知识资本和主场优势,应把握工业革命和全球产业结构转换的空档,与其将蓝海市场做大做强,不如将其碎片化,形成更多的蓝湖,然后做深做精,让每一项产业都能有更多的时间在快速变化、竞争激烈的全球制造业赛局中发展为蓝湖市场的隐形冠军。同时,将制造业的数字化和智能化发展为各个产业蓝湖市场的工业3.5解决方案,并外溢到新兴市场。通过工业3.5解决方案和蓝湖战略,卡位全球产业价值链的利基,提高先进工业化国家推动工业4.0、重回制造业的进入成本和竞争门槛。器识为先,厚德载物,一起改变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