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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职业与非职业视野中的新闻规律

如果从现代职业新闻诞生或现代社会分工意义上看,关于新闻规律的研究可以说主要有两大问题:一是人类意义上的新闻活动历史规律,二是职业新闻活动规律。而其中内含第三个大的问题,就是职业新闻与非职业新闻的关系问题。尤其是进入21世纪,当非新闻职业的社会主体也能够像职业新闻传播主体那样生产传播新闻时,两类新闻活动主体间的关系规律更是成为极为热门的论题。因此,我们需要在职业新闻与非职业新闻的视野中考察新闻规律的构成问题。

(一)非职业新闻活动规律

人所共知,比职业新闻活动更为久远、更能贯通人类新闻活动历史的乃是非社会分工意义上的、非职业新闻活动。在与职业新闻活动相比较的意义上讨论非职业新闻活动,主要是指非职业新闻活动主体的新闻生产传播活动。职业新闻活动不过是近代新闻业产生以来的产物。因而,非新闻职业的民众个体和社会群体(包括组织主体)的新闻生产传播活动具有怎样的规律,应该是更具历史意味、更为深厚的问题。

如果从非职业新闻角度观察人类新闻活动,截至目前大致经历了这样几个大的历史时期:其一,民众新闻相对单一的主导时期,即人类新闻活动的主导方式就是民众个体之间相互交流的方式,新闻生产、传播、收受处于一种自在自然的融合状态。其二,民众新闻相对衰落时期,即民众新闻与职业新闻共在的时期。职业新闻诞生后,民众新闻与职业新闻共时存在,职业新闻逐步成为主导性的新闻生产传播方式,而民众新闻在整个新闻生产传播中的地位下降,民众主要成了大众新闻传播的收受者,职业新闻传播机构以外的其他社会主体在新闻活动中扮演的主要角色是新闻控制主体和影响主体,并不展开新闻生产传播活动。 其三,新民众新闻时期,主要是指网络新闻时代开启之后,特别是各种自媒体形态成为普遍现实后的状态 。自从互联网新闻传播诞生以来,民众个体以及其他非新闻职业组织、群体(脱媒主体 ),在新兴媒介形态支持下不再仅仅是新闻信息收受者的角色,而且成为类似职业新闻生产传播的主体,从而使民众新闻进入一个新的时代。有人甚至说,“社交媒体对传统新闻业的冲击几乎是颠覆性的” 。在这样的背景下,新闻业的实际结构已经发生了变化,新闻的内涵、外延也在发生变化,“对新闻业而言,以往不被视为新闻业的合法成员、元素或实践的形式都可能日益被接受为正当的新闻形式,由此便会不断重新定义新闻、记者和新闻业的边界及文化权威” 。有学者依据美国的现实情况指出,“当新闻业给新媒体公司如谷歌、脸书、推特等占领和控制后,还存在一个所谓的新闻业吗?至少可以这样说,传统新闻业已经被冲击得七零八落,新闻产业正在重构,而新闻职业也在重新定义” 。这些说法也许有些夸张,但民众个体作为大众化的传播主体、相对传统媒体而言的脱媒主体,确实给传统新闻业带来了巨大的挑战,带来了结构性变革的时代。

非职业新闻活动的历史演变,从一个角度说明了人类新闻活动的历史演进情况。而非职业新闻的历史演变本身可能也有自身的规律,这如今已成为新闻与传播研究聚焦的核心问题之一。但就目前的研究成果来看,还处于起步阶段,我们还无法描述民众新闻的基本规律。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是新闻规律系统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主要内容至少应该包括两大部分。第一,民众新闻活动的历史规律。我在上文描述的三个历史时期有着怎样的内在关系,这样的关系意味着怎样的历史趋势,是规律论需要探讨的。第二,民众个体、脱媒主体作为大众化新闻生产传播主体的活动规律。非职业的新闻生产传播现象是新闻学术研究面对的新现象,相关的新闻规律问题只是其中的重要问题之一。事实上,大众化、公共化的非职业新闻传播才刚刚开始,其规律性的机制应该说还在生成之中,因而描述其活动规律为时尚早,但作为前瞻性的研究不应该等待,理论不能总是停留在实践的身后。正是因为传统新闻业时代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它才成为今天极为“诱人”的大问题,并且在我们所处的当今时代会变得越来越突出。当然,这也是比较困难的问题。

(二)职业新闻活动规律

新闻活动是人类的历史性活动,经历了不同的历史时代。探索这一历史演进过程的规律,可以说是新闻规律研究中最重要的问题,也是总体性的问题。它要揭示的关键秘密是,人类新闻活动是以怎样的基本机制演进到今天这样的状态的,可能的未来趋势会是什么。这里的基本机制就是新闻活动中各种要素的内在关系,也就是新闻活动的历史规律。对此,我们在前文的规律层级构成分析中已有初步论述,后文还会做专门深入的研究,这里不再赘述。

在截至目前的人类新闻活动史中,最大的结构性变革就是近代西方新闻业的诞生。从新闻生产角度看,人类新闻活动由自然自在的单一民众新闻活动方式演进为民众新闻活动与职业新闻活动二元共在的活动方式。并且,由此开始,新闻行业或职业新闻活动越来越成为人类主导性的新闻活动方式(主要是指新闻生产传播方式),人类社会的新闻图景在整体上主要是由职业新闻塑造的,而民众的新闻生产传播行为对整个社会新闻图景的生成影响逐渐退居次要的地位。

尽管进入网络时代之后,民众新闻与职业新闻的结构性关系比起传统新闻业时代有了巨大的变化,主要表现为在新兴媒介形态支持下,民众主体和脱媒主体自主自由的新闻生产传播对整个新闻生产传播的结构性影响越来越大;但就目前的实际情况来看,职业新闻在常态的新闻生产传播中依然占据着主导性地位;并且就可见的未来而言,职业新闻所代表的新闻专业化生产传播方式不可能退出历史舞台,很有可能变得越来越必要和重要。诚如有学者所说,“职业新闻业并非走向死亡,而是获得了更为广阔的实践空间” ,“在人人都可以是新闻人的时代,专业性更为重要,更为紧迫,这也就是说新闻业重塑专业性的机会比任何时候都大” 。尽管当今媒介环境中的社会大众、脱媒主体可以相对自由自主地生产传播新闻、交流信息,但“今天的用户仍然需要媒体的专业性,特别是社会守望能力、真相追求能力,如果媒体丢弃了自己的专业性而单纯追求形式上的语态变革,有可能是舍本逐末” 。专业就是专业,业余就是业余,从整体上说,业余不可能替代专业,哪怕一些领域的专业性不是那么强,但它们仍需要专业的理论、知识、技能,更需要专业的精神和伦理,“正因为社交媒体时代,人人都可以参与到新闻的生产和传播中来,才更应该强调新闻的专业性和职业性” 。进一步说,业余新闻如果要真正形成广泛的社会影响,可能不是远离专业新闻的要求,而是要向专业新闻的规则不断靠近。

因而,在新闻规律系统的构成中,就目前的实际来看,最重要的毫无疑问是职业新闻活动规律。事实上直到目前,新闻规律研究主要就是对职业新闻传播规律的研究。这在传统新闻业时代似乎自然而然,毕竟大众新闻传播是塑造新闻图景的主导性力量。

职业新闻规律研究主要包括两个大的方面:一是把新闻业当作一个社会领域、一种行业,探讨它的历史演变规律,即探讨人类新闻业或一定社会新闻业(包括各种领域性新闻业)从孕育、成长、发展到未来可能趋势的内在机制,包括新闻业自身以及新闻业与社会环境的基本关系。二是着重从新闻业务出发,探讨职业新闻生产传播的基本规律,核心在于探讨各种具体新闻业务(如采写编评制播等)的基本规律,探讨不同媒介形态方式或整合、融合方式中新闻生产传播的具体规律等,这也是新闻规律研究中最为常见的主要内容。

(三)两类规律间的关系

若是以职业新闻现象为一方,非职业新闻现象为另一方,那就意味着在新的媒介生态环境中已经和正在生成的职业新闻与民众新闻、“脱媒主体”新闻之间的新型关系将是今后需要人们长期关注的重要新闻内部关系,很有可能对未来新闻业的走向、未来人类新闻活动的结构与方式带来重大影响。因而,职业新闻与非职业新闻在新形势下的关系会有怎样的趋势性表现也是新闻规律研究中应该关注的重大问题。事实上,整个新闻学在新的时代都需要调整转型,都需要从以职业新闻现象为主要对象转向新时代的以职业新闻现象与非职业新闻现象为共同对象,这很可能是新闻学研究的一次具有革命意义的对象转换过程、范式转换过程。这样建构的新闻理论也才有可能是比较完整的、能够反映人类整体新闻活动现象的理论。

从历史角度考察,近代新闻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存在着职业新闻与非职业新闻的关系问题。无论职业新闻(表现为建制性新闻、组织新闻、机构新闻)在新闻生产传播中有着怎样的重要地位和作用,民间性的、自在自然的新闻生产传播都是存在的,差别主要在于职业新闻是以大众化为主的方式传播,民间新闻则是以人际交流为主的方式传播。实际上,两种传播方式交融在一起,共同塑造着一定社会的新闻图景。而所谓的两类规律实质上要探讨的问题是两种新闻生产传播活动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内在关系。

当时代演进到后新闻业开启的时候,职业新闻与非职业新闻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起来。两类新闻活动主体都在以大众化的方式传播新闻,同时也都在以其他方式(人际方式、小众方式等)传播新闻。而且,在新的媒介形态支持下,两类新闻活动主体的新闻生产传播行为整合交融在了一起,出现了各种各样复杂的关系。其中又有着什么样的规律性关系,都是需要追踪观察研究的重要问题。

在本章中,我对新闻规律的构成(只是形式上的构成,不是新闻规律的具体内容)做了初步分析,需要说明的是,我只是提供了新闻规律系统构成分析的几个主要向度,而非所有可能(也做不到,有些可能也无必要)。实际上,还可以从其他维度对新闻规律系统内容的构成做出分析。所有不同视角都有可能深化、细化新闻规律研究,让人们进一步看清新闻规律系统的构成。比如,在微观层次上,可以进一步从新闻业务领域、业务层面的诸多视角,探索新闻采写、编辑、评论、制作、主持等具体业务规律。其实,那些总的、大的、宏观层面的、中观层面的规律,最终还是要落实到这些业务操作中。从认识论的角度看,微观层面才是新闻活动的直接现象表现。我们正是通过对微观层面的直接表现的观察分析,才能认识其具体操作规律,而又是通过对这些具体规律的把握,才能进一步把握更高层面或更深层次的规律。又如,我们可以从媒体属性的不同侧面出发,探索新闻传媒(新闻媒体)的不同运行特点。在现实社会中,新闻媒体并不是纯粹单一属性的组织机构,在不同视野中可以将其看作不同属性的实体——经济实体、文化实体、舆论机构甚至政治组织等,这意味着新闻传媒并不是在单一规律支配下运行的,而是同时在经济规律、舆论规律、宣传规律、意识形态规律等相互作用下运行的。因此,我们只有把这些规律都大致弄明白了,才能理解新闻规律的真实构成。 7oWySqH0n1Bv7wCyUs1mVPle06NH6VMQypEvcEHbbFIg/xxCf403pJfP/k+xTqJ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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