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斯巴奈雅夫人和她的女儿被杀害的当晚,我和妻子正在院子里吃晚饭。我们吃了烩牛肉、波斯面包,还有切成薄片的番茄牛肉沙拉,以及我岳母在花园里种的紫苏。我不太清楚为什么会记得这些。晚饭过后,我拿起报纸来看,妻子打理着我们的家庭账户,大约午夜时分,在通常的休息时间,我们上床睡觉。
大约凌晨3:00,我们同时被我此生听过的最凄厉的尖叫声惊醒,叫声中充满了惊恐和惨痛。在我们这个宁静的街区,没有什么比午夜时分的火警声更令人惊骇的了。我们冲下楼去,经过走廊时就分辨出那尖叫声来自我们屋后的街道——莫格街。我们街区的几个男人正向那个方向跑去,我赶紧把妻子推回屋内,自己也奔跑起来。
当我们转过街角时,另一些人从对面的方向跑了过来。我们一起冲到一栋四层楼高的房屋前面,尖叫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但是,前门被锁上了,导致我们无法进去。邻居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还好有两个警察及时赶到,迅速用一根撬棍打开了大门。
我们进入屋子后,尖叫声突然停止了,接着,我们分散开来,逐个搜寻一楼的每个房间,这时听到从楼上传来两个人充满愤怒的大声争吵。后来警察询问我时,我告诉他们,其中一个声音很显然来自一个法国人,我听到他喊了一声“神圣的”;但另一个声音我就不确定了,那个声音中上下起伏的语调很像外语,我猜可能是意大利语,我甚至无法从声音中断定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们继续逐个房间查看。到达二楼时,争吵的声音也停止了,诡异的寂静带来的感觉似乎比恐怖的尖叫声更甚。我们在二楼一无所获,三楼也一样。在四楼,我们检查的第一个房间也是空的。当我们终于来到最后面的一个房间外时,我的心率不由变慢了,手指因为紧张感细微颤抖着。房门紧锁,寂静无声。
警察果断破门而入。这是我在走廊上第一次瞥见现场,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记忆中,并会在夜晚来临时萦绕在我的睡梦里。公寓的前厅被完全拆掉了,家具掀翻在地,灯和画都被毁坏了,床垫被从床上扯了下来,一个梳妆台的抽屉打开着,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纸张、珠宝、衣服、钱全部缠绕在一起,乱成一团糟。唯一没有被掀翻的是一把小椅子,孤零零地立在一个角落里。和房间里的混乱相比,这把小椅子看上去像是无辜的,只是它的上面平放着一把打开的剃刀,鲜红的血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淌。
两个警察快速穿过公寓,其中一个蹲在壁炉前大声呼唤同伴来帮忙;他发现一具尸体被塞进了狭窄的烟囱里,头朝下,脚在里边儿。当警察从烟囱里向上看去时,那一张毫无生气的死人的面庞也正在凝视着他,我能想象到他脸上大惊失色的表情。他们两个人用尽全力才拖出了尸体,尸体正是房主的女儿卡米尔·爱斯巴奈雅。我们一起围过来看,只见尸体上有几处黑色的瘀伤,喉咙上是深深的指甲印。即使我一个没有受过医学培训的人也能看出,她在临死前被残忍地用暴力对待。
我不自觉地把注意力转向墙角的小椅子和那把鲜血淋漓的剃刀。卡米尔全身布满严重的伤口,但它们都是粗大的割伤,并不是由细小锋利的剃刀造成的,那么,剃刀上的血从何而来?
我又联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当我看到警察一脸困惑的表情时,我猜测他们也正在思考这件事:我们上楼时没有遇到任何人,公寓的门也从里边反锁着,窗户是紧闭的。那么,凶手在哪里?他是怎样逃脱的?另外,女孩的母亲去了哪里?
带着心理上的紧迫感,我们重新搜寻了整个房子,寻找每一个凶手可能藏身的小角落,或者另一具尸体的存放处。警察还指挥我们寻找这座建筑是否有另外的出口,例如二楼的楼梯处,或通往屋顶的入口。然而,我们翻遍了整栋房子,却一无所获。
最后,只剩下一个地方还没有搜索——小小的后院。正是在那里,我们有了新发现。现在回忆起这幕场景,仍令我不寒而栗,难以从记忆中抹去。时至今日,有一个细节我想起来还会后怕,且从未向任何人诉说过,甚至连我的妻子也不知道,写在这里——我唯一倾诉的出口。
你可能已经猜到了,我们在后院发现了爱斯巴奈雅夫人的尸体。她的脸和身体都被人恶意割伤了,事实上,伤口严重到如果我不是和她很熟悉,绝对不可能认出是她。然后,更令我们震惊的是,当警察试着抬起尸体时,头部却一动不动,显然有人割断了她的喉咙,下手很重,以至于她的头和身体完全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