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是孔子的弟子和再传弟子对孔子言行之记载的汇集,不成于一人一时。大约在春秋末期,弟子们把“接闻于夫子之语”记载下来;通过口耳相传,再传弟子把孔子言行追记下来,后人编纂成不同的简策(篇章)。大约在战国早期就有了汇集本,传至汉朝,至少有了鲁、齐、古文三种汇编本。今传本源于西汉末年张禹融合的鲁、齐本。《论语》记载了孔子与弟子或当时的政治家、学者的对话,平易亲切,恬淡中寓意深长。
《论语》(明 姜立纲《四书白文》)
《论语》不是一整套思想体系或伦理教条,多半是师生共同讨论和体验天道、人事的真实记录。《论语》是儒家经典之一,东汉时列入经部。《论语》在汉至唐代是妇女、学童的启蒙读本。《论语》是我国第一重要的书,是中国人安身立命、立身行世的教科书。
《大学》是《礼记》(《小戴礼记》)四十九篇中的第四十二篇,作者已不可考,很有可能出于孔门曾子(曾参)及其弟子。唐代韩愈《原道》引用了《大学》,李翱开始阐发《大学》的“格物致知”论。宋以前没有单篇别行之本,宋仁宗于天圣八年(1030年)曾将单行本赐新第进士王拱辰等。司马光著《中庸大学广义》一卷,《学》《庸》并称别出。程颢、程颐兄弟表章《学》《庸》《论》《孟》,合称“四书”,以此作为上达六经的法门,又称《大学》为“初学入德之门”。
据程朱的解释,古代王公贵族至普通庶民的俊秀子弟,八岁入小学,十五岁入大学;小学学习待人接物之礼,大学则学习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大学》之理兼通内外,内则详说修身的步骤,外则讲明做人的格局,是初学者的入门书。先学《大学》,以明学习的次序,其要点在格物致知、诚意正心的修养功夫。格物的重心在即物穷理,诚意的重心在毋自欺、慎其独。《大学》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诚意而已。心得其正,然后才知人性之善。
《大学》(明 姜立纲《四书白文》)
《中庸》是《礼记》(《小戴礼记》)中的第三十一篇,但单篇别出,由来已久。《中庸》为孔子之孙子思所作,其文句虽在汉代有增删,然其思想是子思的则毫无疑问。班固《汉书·艺文志》载有《中庸说》两篇,以后受到历代朝野的重视。唐代李翱的《复性书》,最早发掘了《中庸》的性命之学的价值。宋儒周敦颐等进一步阐发了《中庸》的形上学与心性论。邢昺向真宗陈述《中庸》大义,为真宗所采纳。仁宗以《中庸》赐进士,范仲淹授《中庸》于张载,启导张载入圣人之室。二程夫子表章《中庸》,与《学》《论》《孟》并行。程颐认为此篇乃孔门传授心法,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为一理。
《中庸》(明 姜立纲《四书白文》)
《中庸》重在揭示人心、道心的区别,人心生于形气之私,道心源于性命之正。该书讲天命、率性,即讲道心,所谓“择善固执”的,即“惟精惟一”之道;所谓“君子时中”,即执中的意思;所谓“率性”,只是循天理而已。
《孟子》一书主要是孟子自著,或者是其高弟记录孟子言行,孟子晚年加以整理而成。《孟子》一书有七篇,汉代赵岐的《孟子章句》为之分章、断句。《汉书·艺文志》虽将《孟子》放在诸子类,但在汉代人的心目中,却把它看作辅翼“经书”的“传”。汉文帝把《论语》《孝经》《孟子》《尔雅》各置博士,便叫“传记博士”。赵岐尊孟子为亚圣,把《论》《孟》并列,王充也把《孟子》看作“传”。中唐以后,韩愈的《原道》提出儒家道统说。五代十国后蜀后主孟昶将包括《孟子》在内的十一经刻石,宋太宗又加以翻刻,自此《孟子》列入经书。北宋第一流的学者与政治家孙复、石介、欧阳修、王安石等,响应韩愈的道统说,尊崇孟子,重振儒学的工作遂为士子所认同。到二程时,已将《论》《孟》并提,地位已凌驾于六经之上。
《孟子》(明 姜立纲《四书白文》)
《孟子》一书,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养性,收其放心。韩愈说:“惟孟轲师子思,而子思之学出于曾子。自孔子没,独孟轲氏之传得其宗。故求观圣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程子说:“《孟子》有功于圣门,不可胜言。仲尼只说一个仁字,孟子开口便说仁义。仲尼只说一个志,孟子便说许多养气出来。”
自宋代(特别是南宋)以来,“四书”地位大大提高。元至清代,“四书”成为科举考试的内容,成为士子必读的书。
原来分别刊行的《论语》《孟子》与《礼记》中的《大学》《中庸》慢慢结集成为“四书”,有文化原因与社会原因。
面对佛学、道教的挑战而重建中华文化的精神内核,是“四书”形成的文化原因。经过历史上外在的排佛和形式上模仿,至宋代,士人开始积极并内在地吸收、消化、扬弃佛学,也吸收本土的道教,重建适合于中国人的精神系统,包括哲学的宇宙观、形上学、心性论。宋代真正实现了儒释道三家的融合,特别是以历史实践证明最适合中国社会的儒家思想为主体的融合。宋元明清是“道学”或“理学”作为精神世界的时期。其兴起正是中国知识分子面临政治、民族危机,特别是外来文化思想的严重挑战,而产生的一种“文化自觉”。
自唐韩愈开始,至宋初三先生、北宋五子直到南宋朱子,可以说是数代知识分子重塑中国人的终极信念与价值系统,从高的层次与水平上回归中国人的精神源头,即回归“六经”、《论语》、《孟子》、周公、孔子的过程。
唐代以后中国社会的转型,是“四书”形成的社会原因。宋代与唐代及之前时代的区别,在于宋代开始了平民化的过程,传统社会贵族与庶民的二元对立的结构开始解体。宋代的经济水平、城市规模与文化繁荣的程度,都是当时世界其他地区生存的民族所无法企及的,是世界文明史上的奇观!二元对立的社会结构解体之后的平民化的社会,需要汇聚中华各民族所能接受的精神性的,蕴含社会理想、做人之道与终极信仰的文本或经典。于是,唐代及此前上层社会人士诵习的“五经”,逐步让位于平民诵习的“四书”。这个过程比较漫长,“四书”当然不可能取代“五经”。宋代以后,士子有关“五经”乃至“十三经”的研究仍然代不乏人,颇多创构;然而从整个社会文化来看,“四书”成为家传户诵之学,成为朝野、城乡文化的主流。
“四书”与“四书学”是因社会民间的需要应运而生的,是文化下移的产物。孔子是中国知识分子第一次文化下移的代表,把王官之学下移民间,开创私学,删修“六经”,在士子中开启经典整理与诠释的传统。朱子是中国知识分子第二次文化下移的代表,讲学民间,注释“四书”,在社会群体中开启“四书”的新传统。假借今天的话来说,点击率高的关键词,宋以前是“周孔”(或“孔颜”)与“五经”,宋以后则是“孔孟”与“四书”,这也是钱宾四先生说过的。北宋确有扩大经学范围和重新注释经书的文化运动,于是有了“四书”的形成与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