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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者许方，即前所记夜逢醉鬼者也。其屠驴，先凿地为堑，置板其上，穴板四角为四孔，陷驴足其中 1 。有买肉者，随所买多少，以壶注沸汤沃驴身，使毛脱肉熟，乃刳而取之 2 。云必如是始脆美。越一两日，肉尽乃死。当未死时，箝其口不能作声，目光怒突，炯炯如两炬，惨不可视 3 。而许恬然不介意。后患病，遍身溃烂无完肤，形状一如所屠之驴。宛转茵褥，求死不得，哀号四五十日，乃绝。病中痛自悔责，嘱其子志学急改业。方死之后，志学乃改而屠豕。余幼时尚见之，今不闻其有子孙，意已殄绝久矣 4 。
【注释】 1.堑：陷坑。2.刳：剖开后再挖空。3.箝：夹住，限制。4.殄：消灭，灭绝。
【译文】 屠夫许方，就是前面记载的夜里碰到醉鬼的那个人。他杀驴，先在地上挖个坑，在坑上放一块板，板的四角钻四个孔，把驴的脚插进孔里。有来买肉的，按照要买多少，用壶往驴身上浇滚开的水，这样毛煺肉熟，然后把肉割下来，说是必定要这样驴肉才爽脆鲜美。要过一两天，肉被割尽，驴才死去。驴还没有死时，嘴被夹住出不了声，眼珠愤怒地向外凸起，目光炯炯像两盏灯，惨状没法看，而许方满不在乎，不当回事。后来许方患病，浑身溃烂，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形状就像他屠宰的驴一样。他卧床不起，辗转反侧，求死不得，哀号了四五十天才死去。他在病中发自内心地悔恨自责，嘱咐他的儿子志学赶紧改行。许方死后，志学改行杀猪。我小时候还见过他，如今没听说他有子孙，想来已经绝嗣很久了。
【评点】 许方为了让驴肉卖出好价钱，想出了一个活驴身上取肉的主意，这种手段令人惨不忍睹。俗话说：“和气致祥，戾气致凶。”纪昀告诉读者，许方是死于戾气，死于“天道好还”。他希望民众能培养或保养自己的人道，这样才不会偏离天道，否则就会受到天道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