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春松检校给弟子练琴的房间在二楼的最里间，所以轮到春琴练琴时，佐助就扶着春琴爬楼梯，带她坐到检校对面的座位上，并把古筝或者三弦琴放到她的前面，然后退到休息室等待，结束后再去接她。等待时也不能马虎大意，他竖起耳朵听着练琴房间里的动静，练琴一结束，还不等里面的人叫他，就马上迎了上去。一来二去，春琴所学的曲子佐助也自然而然地耳熟能详了。他的音乐爱好就这样培养了起来。后来他能成为一流的大师，与生俱来的天赋自不必说，但是如果没有侍奉在春琴身边的机会，没有想要与她合为一体的热烈的爱情，恐怕佐助也就只能分得鵙屋商号，一辈子作为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药材商而碌碌为生吧。后来他双目失明，升到了检校之位，也经常表示自己的技艺远远不及春琴，是有了师傅的启发教诲才有了自己如今的成绩。佐助总是把春琴捧到九重天，而自己总是谦卑地退到其身后百步、二百步之处，所以他的话不能全信。技艺的优劣暂且不论，总之春琴属于天才，佐助是刻苦勤奋、努力上进的一个人。他下决心买一把三弦琴，开始偷偷攒钱是在十四岁的年末。他把主公家偶尔发的补贴以及出去办事时对方给的小费都存了起来。第二年夏天，终于购买了一把工艺粗糙的练习用三弦琴。又怕被大掌柜发现责备，就把琴杆和琴身拆开来分别带进阁楼上自己的住处。每天晚上等伙计们都睡下了才开始练琴。

他自知是为了继承家业才到这里当学徒，所以刚开始时没有想过以此为业，也没有自信，只因忠于春琴，所以爱她所爱而已。也没想过要通过音乐获取她的爱情，这一点可以从他向春琴隐瞒了自己学琴这件事了解到。佐助和二掌柜、学徒等五六人一起住在站起来头能顶到天棚的又低又狭窄的房间里。他保证不影响他们的睡眠，也请他们替他保密。年轻人嘛，怎么睡也睡不够，一钻进被窝就酣然入睡，所以无人抱怨。佐助等他们熟睡，就起身钻进原先放被子的壁橱中开始练他的琴。阁楼本来就很闷热，壁橱里更是热得难耐。但在壁橱里练琴就可以避免琴弦声吵到他们，也可以阻断他们的呼噜声、梦呓声。他不能用拨子只能用指甲弹。在没有灯光的壁橱里摸黑练习，但佐助并没有觉得一片漆黑有什么不方便。想想，盲人总是处在这样的黑暗中，小姐也在漆黑的世界里弹琴，他深感置身于同样的黑暗世界是一件无比开心的事情。后来得到允许可以公开练琴时，他也要和小姐一样，每次拿上乐器练琴时都闭上双眼。明明看得见，却要体会和失明的春琴相同的苦难，体验盲人的不便之处，有时甚至觉得他是不是在羡慕盲人啊。后来，他真成了盲人，少年时代的这种心理也是原因之一，想来也非偶然。 kCydquaoPjNghrpukoDXT0GSGA5hJTwSYoHG7VjwD1gnIEdJDVfPfHx+XLj0leL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