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志在小溪拐弯处犹豫了很久,还是返回了族群。
这片栖息地对大夏河剑齿虎家族而言仍然是陌生的,但来之不易,是银志的小弟弟银远和众多的大夏河剑齿虎家族成员用生命换来的,它要守住。大夏河剑齿虎家族的成年雄性,现在只剩它一个。白天,银志不能离开这里,不能给丛林里的古猿和溶洞里的巴氏大熊猫可乘之机。
大夏河剑齿虎家族刚到这儿的时候,最先到的是山下丛林,它们将一棵气势磅礴的大榕树当作了窝巢。大榕树枝杈伸得很开,树叶郁郁葱葱、密密层层,漏不进阳光雨水,像一把撑天大伞,容得下大夏河剑齿虎家族的所有成员躲雨歇凉。可让银志没想到的是,这棵大榕树是古猿的家。很快,它们就领教了古猿的厉害。只要它们一外出狩猎,成群的古猿便尾随在它们背后的树上。一见有猎物出现,古猿们便疯狂摇晃树枝,齐声大吼,弄得整个丛林热闹非凡,猎物趁乱飞快逃走。
一连多日,大夏河剑齿虎家族遭到古猿群连续不断的骚扰和捣乱。尽管丛林里有野猪、野马、野羊、梅花鹿、水鹿和斑鹿,猎物充足又丰富,可被古猿群搅得什么也捕不到,它们个个饥饿难耐。
古猿是人科的早期成员,在森林里腾跃飞荡,靠采集植物为生。采摘果实和嫩叶的生活,为这些古猿带来了发达灵巧的手指和上肢。随着气候的变化,食物逐渐短缺,古猿开始从树上下到地面,它们不得不搬动石块寻找食物,或者用棍棒挖掘野生植物的块根充饥。在这些劳动中,古猿的四肢逐渐产生分化,前肢渐渐从支撑身体的作用中解脱出来,分化成手,后肢则单独承担起支撑身体的作用,分化成脚。
大榕树一千多岁了,依山势往上生长,树根相依,蜿蜒盘错,枝叶繁茂,遮天蔽日,是古猿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就像现在人类的祖屋。离大榕树不远处有个水潭,水潭里有不少水草,绿莹莹的,大鱼小鱼在其间相互追逐着玩。水潭边不仅长着味道不错的水葫芦和水芹,还生长着柳树、樟树和各种各样的水果树。水果树中大红果树最多,是猿群一年当中最重要的口粮来源。
猿群首领猿姥姥深知剑齿虎的厉害,它永远不会忘记族群的雄性首领黑脸和它的大女儿猿跳跳是怎么惨死的。一旦让这群剑齿虎在这片丛林里扎下根,猿群将会永无宁日。趁这群剑齿虎初来乍到未站稳脚跟之际,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猿群都应主动出击,赶走它们。
三十年前,大榕树古猿族群的雄性首领二指凶狠异常,常常无缘无故向族群成员发动攻击,甚至连刚刚生产的雌性古猿和小古猿也不例外。它野心勃勃,却缺乏智慧,完完全全凭借发达的四肢,靠蛮横无理的暴力行为和持续不断的恐怖活动,达到自己的统治目的。和大榕树古猿族群的二指不同,相邻的溶洞家族的雄性首领黑脸对族群里的雄性成员坚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原则;对族群里的雌性成员极尽温柔体贴,浓情蜜意溢于言表;对族群里的幼小古猿慈爱有加,一派祥和。每次晚间寻食回来,黑脸总是将走累的小古猿驮在背上。
起初,猿姥姥和几个猿妈妈只是在远处,怀着羡慕的心情偷偷看黑脸。后来,它们偶尔会带着小古猿悄悄溜到溶洞家族的领地,与溶洞族群里的猿妈妈们叽叽喳喳一阵,每当这时,黑脸总是拿出最好吃的果实招待它们,有时还有水鸟蛋和小野猪肉。
一天,由于天太热,大榕树家族的一群小古猿趁猿妈妈们忙着采摘红果,偷偷跑到大河里泼水打闹,追逐嬉戏。
突然,传来一只小古猿的尖叫声。原来,是一只不足三个月大的小古猿被浪卷入了深水区。吓傻了的小古猿们看着吐着水泡、逐渐下沉的小古猿,不住乱喊乱叫,却不敢上前救援。两只半大的小古猿手拉着手,慢慢向深水区走去,试图拉住小古猿的手。一个漩涡过来,脚下不稳,连它们也被卷入了深水中。
正在大河边寻找水鸟蛋的黑脸听见呼救声,迅速捡起身边一根树枝,冲了过去。它将树枝伸向深水中不断挣扎的两只半大古猿。两只半大古猿借助树枝,终于站起来,走出了深水区。
黑脸扔掉树枝,游向河的下游,寻找被河水冲走的小古猿。
在远处采摘红果的猿妈妈们听到惊叫声,也纷纷赶到河边。它们沿河而下,追随着黑脸,一时猿声鼎沸,哭喊声连成一片。
终于,黑脸摸到了小古猿,在成年雌性古猿们的帮助下,顺利将小古猿抱到河边的草丛中。小古猿的妈妈将它紧紧地抱在怀里,拍打着,号叫着,可小古猿仍然没有任何气息。其他雌性古猿围着小古猿和它的妈妈,悲戚地拍打着地面转圈,没有任何办法。
河边尖叫声、呼噜声、哭声响成一片。
黑脸抢过小古猿,将它平放在草地上,按压它的胸部,一下、两下……没有动静;它又将小古猿扛在肩上,不停地又跳又跑,还是没有反应。雌性古猿们停止哭泣,叽叽喳喳围在一边指指点点。它们中没有谁放弃希望,都将信任的目光投向了黑脸。
二指带着大榕树古猿家族的雄性成员们赶到了。它们狂喊乱叫,跟在黑脸的后边抢夺小古猿。猿姥姥心急如焚。情急之下,它一改往日低眉顺眼的贤妻良母形象,露出獠牙,咆哮着,斥退二指。族群里所有的雌性古猿都跟在猿姥姥的后面,一起朝着二指咆哮起来。
二指被逼退,黑脸将小古猿重新平放在草地上。它在小古猿的旁边坐下来,郑重其事地大吸一口气,然后用手扒开小古猿的嘴,吐了进去。它连续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动作,终于,小古猿咕噜一声,喷出一口脏水。
雌性古猿们发出悦耳的呼噜声,轮流将小古猿抱了又抱,亲了又亲;其他的小古猿也发出温存的叽叽喳喳的吵闹声。猿姥姥带着雌性古猿们,一起走到黑脸面前,发出连续而短促的呼噜声。黑脸虽然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但很明白,它们是在表达感激之情。
是可忍孰不可忍,二指发怒了。众怒难犯,它不敢对猿姥姥带领的雌猿们怎么样,抓来夜里刚刚生产、正在大榕树上休息的一个猿妈妈,连续暴打,并且将刚出生的小古猿抓在手里威胁猿姥姥。
猿姥姥塌腰跪趴到二指跟前,突然一跃而起,抢过小古猿。
这正是黑脸多日来等待的大好时机。它一改往日优雅的绅士风度,如同一阵旋风,突破古猿们的包围,抓起二指的双腿,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将其扔出几步之外。
众猿齐声叫好,悦耳的呼噜声响成一片。猿姥姥带领大榕树家族的雌性古猿们,将自己的臀部纷纷朝向黑脸。大榕树家族的成年雄性古猿们,看着二指灰溜溜的背影,也表示臣服,接受黑脸的领导。
至此,大榕树家族与溶洞家族合并为一个大族群——大榕树族群,黑脸成为大榕树族群的雄性首领,猿姥姥成为大榕树族群的雌性首领,大榕树成为大榕树族群热天的栖息地,溶洞成为大榕树族群冷天的休憩地。
第二年,黑脸和猿姥姥最疼爱的大女儿猿跳跳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