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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二

孙振华

摄影:王小宝

抽烟、喝酒、打麻将会上瘾,写书也会上瘾,例如鲁虹。

鲁虹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没有一切不良嗜好,只是痴迷写书。他出书的效率和数量足以让那些自诩也能写书的同行们抓狂。

问题是,鲁虹还浑然不觉,妥妥地当着业内的劳动模范,绝不会因为其他人惊异的眼光而稍微放缓著述的脚步。

从2003年开始,鲁虹写书进入快车道,这时正好五十岁左右,应了章黄学派“不到五十不著书”的说法。从此,他差不多年年都有新书问世,或撰,或编,没有停过。

鲁虹做编辑出身,这个经历让他对选题和观众的需求非常敏感,当他由编书变成写书的时候,尽管角色反转,他仍会站在编辑的角度考虑问题。他的选题,一般编辑都喜欢,很容易通过。

他从来不愁选题,只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有一次,他报了一个行为艺术的选题,出版社很感兴趣,让他在规定的时间内赶紧写出来,这时候,他又在忙别的书,一时顾不上,打算放弃了。他来征求我的意见,我说,既然选题都批下来了,也答应了人家,还是写吧,要不我帮你写一半。

这是我和鲁虹合作写书的开始。我们制定了提纲,确定章节,每人分工写四章,很快就完成了《异化的肉身——中国行为艺术》 这本书。其后,不管是我和鲁虹合作写书还是合作编书,凡是联系出版社,处理编辑事务,都由鲁虹负责,这是他的强项。

鲁虹写书是快手。人们都只看到了他出手快的一面,没看到他收集资料、日积月累的“慢”功夫。有很多年,我和鲁虹经常参加当代艺术的各种活动,只要是相关的资料、画册,他从不丢弃,全部背回家;我呢,只拿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有人问,这么好的资料怎么不要了?我说,没关系,有鲁虹呢。我们合作写《异化的肉身——中国行为艺术》,写作资料都是鲁虹收集的,我倒是省力,用他那一堆现成的资料就是了。

鲁虹著《中国当代艺术史》,出版了第一部分(1978—1999),现在又出版第二部分(2000—2019),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未雨绸缪、勤于收集资料的好习惯。

鲁虹的文字很有特点,写作如说话,直白易懂,不装不作,争取把事情讲清楚,“力求明确的意义”。所以,读鲁虹的书,如与其对坐,促膝而谈。古人叹,“寻章摘句老雕虫”,说的是很多读书人把大量时间都花在文字的雕琢、修饰上去了。当然,文章千古事,讲究辞章文采是一种风格,鲁虹又是一种风格,“不雕”的风格,“我手写我口”,写得轻松,省了大量布局谋篇、字斟句酌的时间。

鲁虹写书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也是他学术上的“核心价值观”,就是注重图像,强调图文并茂。“图像转向”“读图时代”是鲁虹著述中反复出现的关键词,也是他建构学术大厦的基础,所以他的写作始终贴近作品,贴近图像分析,这是他的看家本领。

按说,鲁虹出的书也不少了。把他编、撰的书加起来,说著作等身,那是现实主义的如实描述。人们不禁会问,鲁虹这种发奋著书的动力来自哪里呢?

从共性上讲,这是一代人中的一种类型,这类人有共同的特质,在根源上,是理想主义教育的结果。这类人讲究人生要有意义,要有作为,要只争朝夕,“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

有一次,我和鲁虹去湘西,返回时路过一个著名的景点,我去过了,想着鲁虹来一趟不容易,问他要不要去看看?鲁虹回答,说实话,我不喜欢到处看风景。所以,除了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鲁虹还不爱吃、不爱运动、不爱游山玩水,把这些选项都排除了,还剩下什么呢?——写书呗!

另外,在鲁虹勤奋的背后,有没有属于他个人内心的隐秘原因呢?

应该是有的。

我和鲁虹有个约定,以他青年时代的经历为素材,写一部小说。为此,他多次和我长谈,不惜把他的个人隐私几乎毫无保留地告诉我。这个故事太传奇了,就像是一个编出来的“拍案惊奇”,如果原样写出来,人们可能因为它太像神剧,而不相信它是真的。

从那以后,我们俩都沉浸在对这部小说的想象和期待中。以至于鲁虹过段时间就问我,开始写了没?我总是很慎重地说,还没呢。

等大家看到这个故事,或许对鲁虹如此勤奋的个人原因就可以窥视一二了。

说话间,鲁虹的书又出了好几本,但那本关于“鲁虹”的小说还没有出来。

除了没有鲁虹那么勤奋,我还有一个借口:真正的小说就像一个独立的有意志的生命体;它没有出现,是因为它还在沉睡,哪天它醒过来了,自然就会站在我们面前。

一起等吧!这是鲁虹的秘密,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秘密。

2020年1月22日

孙振华,博士、教授,先后在文学、美学、美术史专业学习;现为中国美术学院博士生导师、四川美术学院特聘教授、中国雕塑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中国城市雕塑家协会副主席、《中国雕塑》主编。 WpYs3ikI5W1fioVQkSvv01IhEddNxFKlSxQpH2EqDUjvPhY0Gnc0queS4Q+2V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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