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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二天,米兰包了一辆桑塔纳回野狐梁。

她特意挑了个女司机。这个司机一看就特别干练,说话语速快,亲切,大姐长大姐短地叫着,亲姐妹似的。她自报家门,我叫文惠,你叫我阿惠就行了。米兰不认识去野狐梁的路,阿惠也不认识。但阿惠说,没事,我有手机导航。

出固原,走了两个小时的柏油路,然后转上了一条土路,又走了一个小时。一路上看到的全是赭色的土坡,起起伏伏,无穷无尽。阿惠嘴始终没闲着,充当义务讲解员,给米兰讲这里的风土人情、历史典故。阿惠说,这个地方,固原,海原,西吉,合称西海固。一说西海固,人们都知道这是宁夏最缺水最穷的地方,你看看,土都是红的,没水,太阳烤成这样了。阿惠又说,汶川地震知道吧,我们看电视都哭红了眼睛,可是还有一次地震比汶川还厉害,你知道吗,不是唐山大地震,那个电影我也看了,我说的是比唐山大地震还厉害的地震,不知道吧,是海原大地震,就是这儿,八点五级,汶川是八级,海原是八点五级,死了二十八万人,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死这么多人。哪一年?一九二〇年。

到了,野狐梁,阿惠说。

她将车停下来。

一点儿熟悉的影子也没有。米兰有些蒙。她看到了一个戴白帽子的小老头从院子里出来,上前询问坡上村。老头子用手一指,这道沟往里,碰到的第一个村是坡下;再往上,就是坡上。随之,他又补充道,就几户人家。

路很窄,只能行一辆小车,如果对面来辆车就毫无办法。阿惠勇敢地将车开上去。她很骄傲,这么窄的路,她竟然能开上来。坡上村,名副其实,在一个高坡上。村很小,有十几座院落。刚才戴白帽子的老头说只有几户人家,看来不止几户。米兰印象中村子大得多,是一个很广阔的世界,没想到会这么小。

米兰还记得她家的位置,她径直走过去。房子已经坍塌了,断壁残垣,荒草萋萋。院中的枣树还在,高处还挂着几个红枣。七岁之前,这儿是她的天堂。现在,竟是这样一番景象,她完全没有想到。

她设想过和母亲见面的情景,她还能认出母亲,母亲却认不出她。她们之间免不了会有冷场和尴尬。然后,母亲见到她二十年前舍弃的女儿,如此突然地出现在她面前,一副城里人的打扮,算得上亭亭玉立——不谦虚地说,堪称风姿绰约,她会是什么反应呢?米兰不得而知。

你为什么认为母亲还在这儿生活,而不是嫁到了别处?她心里笑自己想法幼稚。只有招赘,母亲才会在这里。否则,母亲怎会在这里呢。

隔壁三奶奶家,房屋还在,也没人。院里荒草没膝,看来好久没住人了。

她又去了几家,都没人。有一瞬间,她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仿佛置身于一个荒村,村里游走着鬼魂,只是她看不到而已。直到在一个院落里见到一个喂牲口的女人,她心里才踏实下来。这个女人猛一看三十多岁,再细看,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脸蛋红扑扑的,健康而又粗糙,是太阳和风霜联合作用的结果。她正在喂一头高大的骡子,木槽里有干草,可能骡子不爱吃,她在干草上撒一把豌豆。米兰想起母亲喂毛驴的情景。每次驮水前,母亲都给毛驴喂一把豌豆。骡子旁边放着驮架和两个大洋铁皮桶,毫无疑问,骡子是用来驮水的。院子里还有十几只山羊,在徒劳地寻觅吃的。她上前打招呼,那女人应一声。米兰的出现,让她感到吃惊。米兰不知道怎样和她寒暄交流,无话找话,忙着呢。那女人疑惑地看着她,嗯了一声。去驮水?那女人又嗯了一声。米兰说,我想打听一个人。她说出母亲的名字。那女人摇摇头。村边房子塌了的那家,院子里有棵枣树。那女人还是摇头。三奶奶呢?那女人又摇头,表情困惑,意思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米兰想她是嫁过来的媳妇,难怪。你叫什么?小爱。你爱人叫什么?有才。有才,这名字米兰毫无印象。他多大?二十三。你呢?二十一。村子里怎么没人?死的死,走的走,打工的打工。夜壶呢?小爱抿着嘴笑。米兰知道她误会了,赶快补充道,是外号,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外号叫夜壶,好喝酒赌博。小爱摇头。小爱说,现在村子里只有三户,共住着四个人,她,她嫂子李娜,还有王云和她中风的老公公。王云的老公公叫什么?小爱说,叫栓子,被拴住了。米兰不记得这个人。她想去见见,也许他知道母亲的下落。小爱说,他憨了,不认人,也不会说话,就等着阎王叫他去了。

小爱将驮架放到骡背上,挂上两只大洋铁皮桶。她要去驮水。到哪儿驮水?哑女泉。米兰知道这是那个近的泉眼。远的泉眼叫白龙泉。两个泉眼她都没去过。她说,我跟你去看驮水行吗?小爱好奇地看一眼米兰,这个城市女人太奇怪了。她笑道,有啥好看的。 wbZynf9s95zabJLAMcWKCIwT7NWc6P8B0UDR+qrnbo8IvtoTPxzNq1WHLcWAopb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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