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盘山机场,她没出候机楼就想打道回府。她对自己说,如果你真的将此事放下了,就不要去见母亲,让她平静地生活。
你这样出现在她面前,是想看她愧疚的表情,还是想让她向你道歉?
她是你母亲!
这么多年她没联系你,就是她不想联系你,你干吗要去打扰她呢?
这样做是不是太狠心?
揭开疮疤,母亲会感到疼痛。
那么你呢?你就不感到疼痛吗?
她在机场徘徊了半个小时。她突然感到恐惧,她害怕再次失去母亲。旋即她安慰自己,不会的,你不可能失去你已失去的东西。在飞机上看到赭色土地,她有一种想哭的感觉。现在踏在这片土地上,这种想哭的感觉愈发强烈。她一直认为二十年前已将一生的眼泪都哭出来了,此后不会再哭了。可现在怎么又有了想哭的感觉呢?不哭。不能哭。要有出息。
她住了下来。别无选择,只能这样。飞机上午九点从浦东机场准点起飞,到西安转机耽误几个钟头,到六盘山机场已是傍晚。无论是返回上海,还是去野狐梁,都只能等明天了。她有的是时间拿主意。
饭后走在固原的街头,她感到有些冷。秋风萧瑟,落叶飘零,行人稀少。她独自踌躇,如同游魂。这个黄土高原上的城市和南方的城市迥然不同,干燥,坚硬,像一个精瘦结实的汉子。南方的城市大多像少女,水灵,妩媚。
她倍感孤单。一个人,在陌生的街头。是的,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她好像不是在地球上,而是在火星上,周围是无边无际的荒原,还有寒冷。
如同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