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四姑娘?”门外,婆子不耐烦的声音,再次说道。
秋霜走过去,回道,“姑娘才起,换身衣衫就过去,婶子请先回吧。”
“叫你们姑娘动作快些,老夫人可没有心情等她。”
“晓得了。”秋霜打发走传话的婆子,走回来又对殷云舒道,“奴婢知道姑娘心中有怨言。可谁叫老爷夫人去得早呢?姑娘外祖家离得又远,帮不了姑娘。姑娘将来要想得个好婆家,还真离不了大房呢,姑娘在未嫁前,还是先捏着性子吧,等姑娘嫁人了,再跟这府里脱离关系也不迟。这会子还是老老实实在老夫人跟前表现着吧,回头跟三小姐道声歉去。”
“要你这丫头多操心?我晓得的。”殷云舒笑了笑,往洗浴房走去。
秋霜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跟着走过去帮忙。
殷家大房的大姑娘,如今成了宫里的皇后娘娘,殷氏家族所有人都赶着巴结呢,只有她家姑娘,性子淡如水,仿佛自己不姓殷似的。
今天可好,还将皇后娘娘的小妹妹欺负了!
把大房得罪了,她家姑娘往后,还能找到好婆家吗?
要知道,宫里的那位可不是善茬!最是爱记恨之人。
有那位拦着,别说找到好的婆家,进京都不知能不能了。
秋霜叹了口气。
等了许久,才等来秋露的热水。
“怎么才小半盆?”秋霜往那盆里看去一眼,不满说道,“我说少烧一些水,但也太少了吧。这,这……,只够洗脸的。”
秋露年纪小些,今年也才十五岁,她嘟囔着嘴,“咱们院里哪有多的柴呀?这会子全给姑娘烧了水,中午拿什么煮饭?”
秋霜一下哑了口。
殷云舒却摆摆手,“够了够了,一大早的,随便擦洗一下吧。秋露,把水端进来吧。”
秋露为难,想必她也没有办法。
两个丫头没再争吵,一起进了洗浴房。
秋露一边给殷云舒擦背,口里一边抱怨着,“当初老爷去的时候,明明留有不少钱,可那些钱被大夫人管着,姑娘要钱还得看脸色,大房的人,欺人太甚了!”
秋霜横一眼秋露,“死丫头,这事儿你知道就行,千万别对外人说,你这是给姑娘惹祸。”
“他们欺负人!”秋露仍是愤愤不平。
“那你说怎么办?他们手里捏着老爷的遗嘱呢!说这一切都是老爷生前安排好的。”秋霜冷笑。
秋露咬了咬唇,没吱声了,小脸儿憋着,显然,那心中仍在愤愤不平着。
因为只是擦洗,殷云舒很快就收拾清爽了。
这会儿,她正在穿衣。
听得两个丫头抱怨,她便说道,“你们想进京吗?”
“想啊!当然想了。听说,京城可繁华了,街道宽得能并排走四辆马车呢。”秋霜一脸的期待。
“那好,从现在起,我们齐心协力,将属于我们的钱,要回来。”殷云舒望着两个丫头,冷然说道。
殷二老爷是个生意人,去世的时候,手头上已经积攒了数万两的银子,还有几间大宅子,并两间铺子。
本来呢,按照本朝律法,在父母俱亡的情况下,未嫁的姑娘是可以带着父母的家产投奔外祖家的,本族人无权过问。
但殷昌盛夫妇却说,当初殷二老爷留有书信给他们,若他们不在的日子里,替他们照看家业和独女殷云舒。
加上殷云舒老实,殷家人怎么交待,她就怎么说。
在殷二老爷和殷二夫人出事后,殷云舒的外祖家西蜀卢家来看望殷云舒时,殷云舒便说,想留在殷家。
她这般坚持,又见殷家大房的人确实照看殷云舒照看得很好,卢家人便放心离去了。
卢家人一走,殷昌盛夫妇二人马上翻了脸色,欺诈哄骗,老实的殷云舒哪里是对手?
说钱财被小偷偷了,她便信了。
还说她吃住的费用,全是大房在贴补。
这件事,骗得了年纪小胆小的殷云舒,却骗不了年纪大的秋霜和秋露。
此时,两人听得殷云舒说,想要回财产,一齐吃惊说道,“姑娘……这……大夫人手紧,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试试,怎知道呢?”殷云舒一笑。
她要进京,进京就得花银子。
哪怕是阎王拿了她的家产,她也要抢回来!
……
京城地处赵国西北,进了十月初,就开始落雪,但十一月的江南小县阴山县,只落了几场雨,半朵雪花也没有看到。
连日的阴雨天气后,今天倒是停了雨,天气却不暖和,寒风一阵赶着一阵。
殷家宅院内,四处可见枯黄的落叶。
见缝插针建的花圃里,种着不少菊花,红黄紫白,灿烂热闹。
可这些热闹,是别人家的,她的世界里,凄凉一片。
这里离着京城太远,又是穷乡小县,她无从打听到京城司家和顾家的情况。
舅舅司佑霖家满门被斩,弟弟顾铭家和母亲也跟着遭殃了,无一人存活。
谁人替他们收的尸?
又会有谁,去祭几杯薄酒,烧一把纸纸给他们?
道一声,来世莫替他人做嫁衣?
殷云舒转过头去,悄悄落下泪来。
秋霜给殷云舒裹了裹披风,道,“姑娘,一会儿见了老夫人,道个歉认个错,老夫人就不会罚姑娘了,姑娘莫要担心了。”她以为冲动过后的殷云舒又恢复了本性,害怕起来了。
殷云舒回过神来,微微笑了下,“我晓得了。”
道歉有用吗?
殷老夫人,可从来都不喜欢她。
因为殷老夫人和她,没有半点儿的血亲关系。
殷老夫人是殷老爷子娶的继妻。
殷家两位老爷,都不是她生的。大房里出了位皇后,殷大老爷又当了相国,殷老夫人做事,当然会向着那一方。
而她,无钱,无权,无爹娘,一个拖油瓶。
殷老夫人只要不是傻子,都会踩着她,讨好着大房。
如此情况下,她讨回自己的家财,怕是不太容易。
难怪秋霜和秋露,听说她想要回家产,齐齐吃惊了。
说话间,主仆三人到了殷老夫人的住处。
“磨磨叽叽半天才来,是不敢来吗?”殷三小姐殷莺的丫头,站在门口朝三人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