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旖咬着牙,翻滚到地上。
她用牙咬起一块火石夹于两膝之间,再用牙咬起另一块,费力地擦燃了火石,点燃了火盆……
……
“旖妹妹?”门口有清丽婉转的声音响起。
美人榻内的顾云旖正在闭目沉思,听到声音,她缓缓睁开眼来。
“哟,你怎么成这样了?那两个老货是不是不尽心服侍你?你放心,本宫一定替你好好罚罚她们!”一身华丽正红宫装的殷鹂,满头珠翠,笑意吟吟走进屋来。
她比初次见到时的样子,丰盈了不少,华美了不少,望向顾云旖的眼神中,浮着蔑视与得意。
“我本想见皇上,但她们说皇上正忙着,可能没时间见我,你来了也正好。我快不行了,那块兵符……”顾云旖忽然住了口。
提到兵符,殷鹂的眼睛顿时一亮。
那块兵符,一直是宇文恒心中的刺。
强要,顾云旖不给,软拿,顾云旖提条件。
所以宇文恒恼恨之下,将顾云旖扔到这里了。
把顾云旖的性子磨圆了,就一定会主动交出来的,果然——
才两个月,顾云旖就熬不住投降了。
什么鬼见愁红衣罗刹?
吹出来的吧?
“兵符,兵符在哪儿?好妹妹,你快告诉我……”殷鹂一脸堆笑,软语问道,“你看你,又没法带军了,要块兵符做什么呢?还不如交出来,让别人操心去。”
“在……”顾云旖声音弱弱,“在我身上呢……”
什么?藏在身上?这个顾云旖可真够狡猾的。
难怪两个老宫女一直没找到。
“来人……”殷鹂喊着身边人。
“殷娘娘亲自来拿吧,这等贵重的东西,怎能让下人碰?”顾云旖又道,“把门也关了吧,这可是机密,谨防有人得知图案仿造。”
殷鹂忍着厌恶,关了门,朝顾云旖走来,“你藏哪儿了呢?”
“在这儿……”顾云旖看向自己的腰间。
殷鹂大喜,忙伸手去扯她的腰带。
顾云旖眸光一寒,忽然一个翻身,扑向了殷鹂……
殷鹂没站稳当,脚一软扑进了榻旁的火盆里。
砰……
炭火飞溅一地,有几块溅到地上的一块旧毯子上了,起了星星之火。
顾云旖看着那火星,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她用力将殷鹂往火盆里压去。
惊吓加上疼痛,殷鹂马上尖叫起来,“救我!快救我!来人啊——”
守在屋子外面的,有她带来的侍从,有那两个老宫女。
大家听到她的惊呼声,吓得全都变了脸色。
“娘娘,皇后娘娘莫怕,奴婢们来救你!”大家一窝蜂撞开门,挤进了屋里。
看到屋中的情景,全都吓坏了,七手八脚将滚在火盆里的殷鹂飞快拉起来。
至于另一人顾云旖,她们就不关心了。
敢杀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儿皇后娘娘,杀她十回都可以了。
担心顾云旖又使奸计,一众人飞快地将殷鹂扶出了狭窄混乱的小屋。
“好疼,好疼啊,快看看我的脸怎么啦?”殷鹂疼得几乎要跳脚了,指着脸上,不顾形象地又哭又尖叫。
大家都在注意她的凤袍上被炭火燎起的几个大洞,并没有看她脸上。
因为她的发髻散开了,头发遮挡住了脸,一时也看不清。
听她一提醒,众人纷纷抬头。
一人去撩她的头发。
头发一撩起,脸便露出来了。
看到她的脸,众人齐齐吸了口凉气。
好惨!
皇后娘娘的脸上额头上,起了好几个水晶大泡呢。
垂下的头发,也被烧焦了不少,鼻尖上还烫掉了一块皮,露出了红肉。
幸好她们拉得快,不然的话,这张脸就全废了。
“不妨事不妨事,只是几个小泡而已,老奴去请太医来,给娘娘开些药抹抹就好。”她身边随侍的一个老嬷嬷细声细语安慰着她,并催促另一个宫女速去请太医。
宫女提着裙子就跑掉了。
“去,将慎妃拉下去杖责一百棍子!敢对本宫下毒手,她活腻了!”殷鹂咬牙切齿。
“是,皇后娘娘。”有两人撸起袖子,便往屋里冲去。
但很快她们又退了出来,“娘娘,屋里起火了,慎妃倒在火里,奴婢们近前不了。”
殷鹂猛然转身,果然看见烟火从那小屋的门窗里腾出来。
她大惊失色,咬牙道,“她不能死,快去灭火!”顾云旖死了,兵符就下落不明了。
但火越烧越猛,没人敢进屋救人。
屋中,顾云旖哈哈大笑着,“殷鹂,你去告诉宇文恒,那三十大军和兵符,他这辈子也别想得到!他想高枕无忧做皇帝?那是痴心妄想!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必要他不得好死!”
“娘娘,快退后,屋子要塌了!”宫女们推着殷鹂往后退。
轰——
本身就年久失修的屋子,起火后没多久就烧断了横梁,房子一下子就坍塌了大半。
“皇后娘娘,慎妃娘娘敢对娘娘下阴手,心思歹毒,死了也好。”那两个服侍顾云旖没得到赏银的老宫女,一起说道。
殷鹂看了眼四周,声音清冷开口,“本宫好心来看慎妃,慎妃却想烧死本宫,却不料,将她自己烧死了。”
这是要她们说出刚才的“实情”了?
众人心中明白,一起应道,“是”。
雪越下越大,屋中的火却越烧越旺了。
按说,这般大火烧下去,里头的人没一会儿就会咽气身亡,但诡异的是,不管火怎么烧,顾云旖的笑声,一声也没有减弱。
那笑中带着凄然,带着得意,带着嘲讽。
殷鹂听着那笑声,只觉得心头渗得慌,头皮一阵发紧,几乎是逃着离去的。
她一跑,其他人也纷纷跑了。
……
五天后。
黄昏,京城北城门口。
守卫们正在关城门,这时,有一前一后两匹快马,由远而近往城门口疾驰而来。
前一匹马上之人,白衣飒然。
“城门慢关,熤王归京——”后面一匹马上的护卫,高声呼道。
守门的听到“熤王”的名号,吓得飞快闪开了。
哪里还敢关门?
熤王宇文熤,前太子之子,新皇宇文恒的堂叔,他是宇文皇室中,血统最正之人。
从祖上到他,全出自嫡长一支。
帮新皇宇文恒定江山的重要功臣之一。
十三岁开始领军,到如今十八的年纪,五年时间里,从未败北。
曾以一杆银枪,独自一人杀进密如铁桶的敌营云州城,杀敌近千人后又只身闯入守卫森严的祁王府,砍掉对手祁王的头将之挂于城头,再杀回营地,雪白战袍上竟未沾上一滴血。
上战场时常穿银色盔甲,脸戴银色面具,人送绰号“玉面鬼王”。
脾气火爆,桀骜不驯。
除了红衣罗刹顾云旖,谁也制服不了他。
因为他的血统正,辈分高,所以,连宇文恒也要让他三分。
两匹快马进了城门后,又如离弦之箭直奔皇宫方向。
守门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诧异地议论起来,“奇怪了,熠(yi)王殿下不是守北边去了?怎么忽然回京了?”
“熠王的脾气暴戾,只有当初的元敬皇后,哦不,慎妃娘娘震得住他,如今娘娘去了,天下没人管得了他了,他忽然回京,只怕会闹出大事来。”
“这是皇上该操心的事了,咱们呀,操心不了咯——”
……
“啪——”
九尺软鞭狠狠抽在帝寰宫的宫门上,吓得两个守门的太监,差点没趴地上去。
“宇文恒,给爷滚出来!”宇文熠抖着长鞭,杀气腾腾。
跟来的护卫天真,吓得腿肚子一哆嗦,慌忙去拉他的袖子,“主子,您不能对新皇直呼姓名,更不能用‘滚’字。”
“那称什么?”宇文熠扬眉。
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