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她!”钱之漠的嗓子里发出喑哑的低吼。
刀疤脸一手掐着苏蔷的脖颈,一手将她的双臂反箍在背后,嘴角发出哂笑。
“钱之漠,看着自己的心上人陷入危险,难道你就只有区区这么一点点的愤怒吗?”
“还是说,你早就已经认命,决定屈服于铁穹婚育局的淫威?所以觉得无所谓了?”
钱之漠双拳紧握,指节发出咯咯爆响。
他身上的白烟渐渐化为复燃的火苗,虽然现在只是星星之火,但显而易见很快就会成为燎原之势。
“对嘛,这样才像话嘛!”刀疤脸一脸满足愉悦,“但是还不够啊!你的异能可是‘钢燃’啊!再愤怒一点吧!熔钢化铁,把这个阻挡你们的时代烧穿才是你的宿命啊!”
“不……不要……”
苏蔷的眼中饱含泪水,拼命对着钱之漠摇头。
“不好!他快要失控了。”酒保了抬起了手枪,遥遥指向钱之漠的脑袋。
“钱之漠!不要被他挑衅!控制你自己!”余哲森冲钱之漠呐喊。
但钱之漠给了他一个决绝的眼神:“换作是你的话……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愤怒吗!”
“说得真好啊。”刀疤脸赞叹道,“那些习惯了被铁穹管理局豢养、给安全局当狗的人怎么能理解你的愤怒呢?来吧,让我看看你究竟能燃烧到什么程度!”
钱之漠整个人已经被火焰吞没,他像是一个从熔岩中爬出来的怪物,一步一步朝着苏蔷和刀疤脸靠近。
令人窒息的热风在天台一角吹拂,余哲森、金见深和酒保的外骨骼装甲同时发出了监测到环境温度异常的警告。
苏蔷的眼泪被蒸干了,炽焰的火光照亮了她泪痕斑驳的脸庞。
空气之中火星飞舞,她听天由命般闭上了眼睛,昂首等待死亡降临到自己身上。
“这一定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
惩罚我……这个背叛者。
被曾经的爱人的拥抱烧成灰烬,如果不是亲身体验这种绝望,也许她会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局有点浪漫呢。
临死之前,苏蔷在脑海中过电影一般飞快地回忆了自己和钱之漠的爱情始终。
他们是在作为大学替代品的铁穹职业培训学院认识的,结业之后她便入职第三医院做了护士,钱之漠则是在港岛区的码头当检修维护工。
两人之间的感情萌芽是在职业培训期间,那种很俗套的同学之间的日久生情。
本来苏蔷和钱之漠已经约好,工作稳定之后便主动前往婚育局登记报备,这样也可以避免婚育局安排不必要的相亲活动给他们。
这一切本该水到渠成,但婚育局要求双方在正式登记组建家庭之前进行基因匹配检测。
这是例行规矩,但二人的基因匹配结果却十分糟糕,婚育局的分析报告认为二人结合会引起“暴走共鸣”,即互相引发对方的异能基因暴走症。
所以婚育局对二人进行了严肃的单独约谈,将他们强行分开。
钱之漠在那一天首次觉醒了异能基因,但当时他只是把手上拿着的铁穹婚育法规烧成了灰烬。
婚育局的工作人员也是外行,并没有意识到钱之漠的异能是极度危险的“钢燃”。
为了回归正常的生活,二人表面上顺从了婚育局的安排,但私下里仍然没有断绝来往。
钱之漠甚至已经立下决心,哪怕自己和苏蔷一辈子不登记组建家庭,一辈子都要被高额的单身税困扰,他们也要把彼此的感情继续维持下去。
在隐忍了半年,确定婚育局撤走了跟踪暗访的观察员之后,两人重新开始接触。
期间彼此各自应付敷衍婚育局的相亲安排,保持着秘密的地下恋人关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
虽然很辛苦,还要承受来自父母亲友各方的压力,但钱之漠本以为苏蔷会和他一起并肩作战下去。
直到两人相恋5年纪念日的那天,苏蔷在烛光晚餐之后当面向他提出了结束这段关系。
“对不起,我真的累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钱之漠的世界轰然崩塌了。
但他还心存一丝侥幸。
他想苏蔷也许只是一时疲倦了,让她一个人安静地休息一阵她就会回心转意。
半个月后,在得知苏蔷和婚育局安排的相亲对象开始交往接触之后,钱之漠的异能基因暴走症开始发作。
他在工作途中,无意识地把本该维修的一艘货轮点燃,酿成了一场重大事故,很快便丢了饭碗。
异能基因暴走症收容中心找上门来,钱之漠逃离了住处,开始在街头流浪。
在那之后,钱之漠偷偷来医院找过苏蔷,苏蔷也接济过他好几次。
他衣衫褴褛,她给他买衣服。他饥肠辘辘,她给他饭钱。
深夜值班的时候,苏蔷有时候会偷偷溜到天台,和等候她的钱之漠说上十几分钟的话。
他们在天台头顶星空,像普通情侣一样拥抱,但仅仅只是片刻。
无论钱之漠如何恳求,苏蔷都不愿意再和他恢复往日的秘密恋人关系了。
于是钱之漠的病情愈发恶化,最终变成了现在这样。
当余哲森在17层的病房里从那位戴眼镜的医生口中听到钱、苏二人这段辛酸苦恋的时候,他便无法控制地对钱之漠产生了恻隐之心。
他不知道在这段故事中钱之漠和苏蔷到底有什么错,以至于要经受这样的折磨。
基因是与生俱来的,根本没得选。
婚育局简单粗暴的做法,仿佛在宣告着“基因匹配测试结果就是公民们理所应当接受的天命”。
去他妈的天命。
余哲森忍不住想骂人。
但在宣泄自己对婚育局的不满之前,他要先阻止钱之漠把苏蔷烧成灰烬。
“没办法了,我们别无选择,现在只能干掉他了。”金见深那边也做出了判断。
他从身后抽出了那柄汉八服重剑,摆出了突刺的架势。
酒保的枪瞄准了钱之漠的脑袋,毅然扣下扳机。
弹头射向钱之漠的太阳穴,但在接近他的过程中就被彻底熔化。
下一秒,酒保的手枪炸膛了,钱之漠的能力使得子弹中的火药直接在枪身内就被引燃爆破。
另一边,金见深雷厉风行的突刺也被烈火阻拦,他手中的汉八服重剑在抵达钱之漠身前一米时就已经剑身软化下垂,不断落下刺眼明亮的钢水。
“金少爷,不能靠近他!那家伙现在就像是一颗太阳!”酒保看到金见深的装甲也出现了被熔化的痕迹,赶忙劝阻道。
挟持苏蔷的刀疤脸也被钱之漠烤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的生死,仍在试图进一步激怒钱之漠。
他猥琐地将掐住苏蔷脖颈的手掌往下方移动,粗暴地抓握下去。
“放……开……她!”
钱之漠此时的声音已经完全不属于人类,嘶哑、暴怒、凶残,像是来自地狱的复仇恶鬼。
“教长,还有同志诸君,这是‘冰川’最后能为你们做的贡献了。”刀疤脸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他把苏蔷往前方的火人重重一推,然而自己仰身倒出天台,从22层高楼坠落。
“我们的信仰是不会灭亡的。”
“铁穹下的秩序必将崩……”
刀疤脸没能按照自己的心愿念完临死前的豪言壮语。
唰!一道气刃破空而来,将坠落的“冰川”从中切开,赛博义体的零件和血雨掺在一起向四周飞洒。
“余哲森!停下!我命令你停下!你给我住手!”高空传来了安何歇斯底里的怒吼。
余哲森置若罔闻,他的左手已经没入了钱之漠周身的火海之中。
头盔内响起了急促的警报,控制全身装甲的微电脑率先高温短路损毁。
余哲森左臂臂甲下的武技芯片模块也被熔化,他在伸手抓向钱之漠之前发动的B级武技聚能盾也随着武技芯片模块的损坏戛然而止。
左手失去知觉好像只在一瞬间,他根本没有感受到什么疼痛。
如果这一次侥幸活下来,是不是要被迫接受义体改造手术了呢?余哲森心里苦笑。
他没有提前看到自己的死亡画面,这也是让他能够鼓起勇气去阻止暴走的钱之漠的理由。
“那种事情不要啊!余哲森!你的身体是属于我的,机械改造什么的绝对接受不能!”
时心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强势地宣示着主权。
“你这样未免也太自私了点吧。”余哲森吐槽道。
他整个人已经贴近到钱之漠背后,以擒拿摔的手法将其放倒在地,并倾身压了上去。
“这难道不代表我对你满满的爱意吗?”时心调皮地说道,“就像他对苏蔷一样,恨不得为之燃烧殆尽!”
“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但真正的爱意一定不是让对方窒息而死,我对此深信不疑。”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试错的时间!”时心的气势更上一层楼,“错了的话,就让它回到最开始好了!”
她的话语仿佛是一道魔咒,钱之漠身上的火焰开始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