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立即释放归临之神所宠爱的使徒,否则神的怒火将宣泄在七岛最繁华之处。”
信笺上只有一句话,但意思却很明白。
这是归临教派的威胁,也是他们的诉求。
“这封信是从被捕获的‘铁拳’身上搜出来的。”克莱尔又点了一支烟。
“铁拳又是谁?”余哲森越听越糊涂了。
安何接话道:“就是你在华庭苑小区遇到的那个人。”
那个格斗术强得离谱的兜帽男?余哲森想起来了,那家伙名叫毕远胜。
余哲森睁大眼睛发了两秒钟呆,忽然气急败坏地道:“你一直在监视我?”
“拜托,你获取A级武装的申请是我批准的。”安何白了他一眼。
克莱尔在一旁淡淡地说道:“严格来说这算重大违纪。”
“我查过条例了,从结果上来看挽救了一个实习专员和一个普通市民,最多处罚一个月禁闭。”
“我可没办法在这种时候把你关禁闭。”克莱尔耸了耸肩,“用人之际,全七岛能调动的S级专员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余哲森心说你俩搁这唱双簧呢?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毕远胜身上带着威胁信被捕,当然不是他愚蠢到以为可以用这东西让安全局把自己放了。
这封信不是为他自己准备的,而是为了一个已经被安全局抓住的归临教派成员。
“半年前安全局在一次精心准备的行动中成功捕获了归临教派的一名教长。”
“教长?这个人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这可是一个成员近千的邪教组织,却一共也只有四名教长。”克莱尔说。
“所以……毕远胜身上那封信,是归临教派要求释放那位教长?”
“不错。”
余哲森皱眉:“我不太明白,人已经被你们抓了半年了,为何他们近期才有所行动?”
“因为审判到近日才完成,这名教长即将被流放到下层荒墟。”安何的语气十分严肃。
下层荒墟,指的便是尚未被开发的荒芜之地,与复兴都市之间还隔着正在进行开发的“荒野开拓区”。
新时代的开端,始于铁穹管理局以空间站和飞船为基础重建了第一座复兴都市星舟。
后续的复兴都市则围绕星舟向外延伸,像给这颗星球镀层一样覆盖上了金属外壳。
从第一复兴都市星舟到如今即将建成的第十二复兴都市神谷,铁穹文明所覆盖的范围仍然十分有限,这颗星球大约95%的区域依旧是荒芜之地。
在死刑已经被废除的铁穹时代,流放徒刑成了替代品。
一般的犯人会被送往荒野开拓区参加开荒劳动,并且允许通过亲友为其上缴SP点数赎减刑期,而流放下层荒墟是比这更重的处罚,刑期不可赎减。
除了一小部分罪无可恕之人,大部分流放者会有一个流放期限,期满之后可以回到复兴都市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但审判庭对那名教长做出的判决是永久流放。”克莱尔用烟头轻轻敲击烟灰缸。
七岛市位于铁穹复兴都市群的东南边界,港岛区便有发往荒墟的轮船。
“十日之后,押送的专列会从市政区出发,将那名教长送到港岛区,再经海路抵达东南开拓区,最后被押往荒墟流放。”
余哲森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站起身,诚恳地对克莱尔说:“教官,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记住,谢谢您的咖啡。”
“站住。”克莱尔的声音骤然一沉。
余哲森仿佛没听到一般,快步走到电梯门前,却发现打开电梯需要七岛市安全局专员的证件码。
“小余啊,你走不掉了,乖乖留下来和我合作吧。”
克莱尔拿起他留在桌上的半杯咖啡,袅袅婷婷走来,脸上带着千年老妖精般蛊惑人心的媚笑。
仿佛这里不是安全局战术指挥中心,而是她的盘丝洞。
余哲森背靠在电梯门上,惊恐地看着克莱尔一手撑在自己肩膀上头,一手把咖啡杯递到自己嘴边。
“师生一场,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可以吗?”
“那怎么行呢?我对你这两天表现很满意啊,看来你没忘记曾经学过的东西,这样连复健培训都省了直接上岗就能用。”
余哲森疯狂摇头:“您太看得起我了!我没那么好用啊!”
“要不怎么说国难思良将呢,我看七岛市那帮人都是废物点心,不如自己带出来的学生好用。”克莱尔一边壁咚他一边抛媚眼。
“安何……喂安何,帮我刷一下电梯门卡……”余哲森只得向安何求助。
安何摊了摊手,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克莱尔笑得更放荡了:“小余啊,动动你的好脑筋猜猜看,小安为什么一直留在这里?”
余哲森额头冒汗,不会吧不会吧,难道安何也是被克莱尔绑架来的?
他用目光向远处的安何询问,旋即从她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当然是因为她的手环也刷不开这扇门。”克莱尔自问自答,捂嘴得意而笑。
“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余哲森叹了口气。
“我怎么觉得是物尽其用呢?哦,不对,应该是人尽其才。”
余哲森眯着眼睛盯着她:“物尽其用?您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吧?”
“都是一个意思。”
“我讨厌当工具人,比如今天这种的。”余哲森语气不善。
“瞒着你是我的意思,别怪克莱尔教官。”安何出人意料地在这个时候帮克莱尔解释了一句。
余哲森把目光转向了她:“为什么?”
“相亲确实是婚育部基因匹配的结果,并不是我们人为操纵。”安何侧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光的侧脸。
她继续说道:“我当然是希望你能有一次美好的约会初体验的,中间的炸弹风波本该是一个小插曲,只是最后金见深的出现造成了意外……”
克莱尔点了点头:“不告诉你是想让你在约会的时候全神贯注不要东想西想,并不是把你当工具人的意思。”
“那我谢谢你们啊。”余哲森忍不住阴阳怪气。
克莱尔轻叹一声,收敛了自己的表情,这时候她的样子才多少与余哲森记忆中的那个教官相重合。
她终于放开了余哲森,把半杯咖啡塞到他手中,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嘀嘀”声响了两下,余哲森背后的电梯门打开了,他原本靠在门上,这下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后退进了电梯里。
“你走吧小余,如果今天的事让你感到了不快,那等我忙完这一阵再和你道歉。”
“克莱尔教官……”
克莱尔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盒子,回到了余哲森面前:“有空帮我去看望一下那个受伤的实习专员吧,这个算是我个人给她的赔礼。”
那是一部还没打开包装的手机,市面上流行的最新款。
“好了,你就忘掉今天我们说的话吧。毕竟我也不能真的逼自己的学生上战场。”她自嘲一笑。
余哲森从她手中接过了盒子,心头的怨气一下子消了。
“对不起克莱尔教官,我只是还没有想好……”
“我知道我知道,小余不是一杯速溶咖啡就能收买的人。”克莱尔嘴角一翘,“容我咨询一下小安,摸清楚你的喜好,下回再拉你上贼船。”
余哲森忍不住笑了出来,站在电梯里对她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克莱尔帮他按下了关门键,门缝彻底闭合之前,余哲森隐约看到安何回头朝他投来一瞥。
他们俩从小就有了眼神交流的默契,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余哲森还是读懂了她目光的含义。
对不起。
安何的眼神是在给他道歉。
将剩下半杯咖啡喝完,把纸杯丢进了电梯外的垃圾箱,余哲森在一层大厅几名安全局文职人员的注视下将手机盒子夹在肋下双手插袋走出了大门。
手机发出了提示音,安何把褚月曦住院的地址发了过来。
余哲森回了一句“收到”,随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麻烦去七岛市第三医院。”
“上车吧。”
司机忍不住朝余哲森多瞟了两眼,因为他身上西装礼服纽扣都崩掉了,下摆附近隐隐约约还有些血痕。
不过一想到这个年轻人就在安全局大门口打的车,想来应该不是什么法外狂徒。
“小伙子你是受伤了吗?怎么样要不要紧啊?”司机试着同余哲森搭话。
“不,我是去医院探望……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