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社员们打完场，送完粮，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过完春节。别管这个春节大家过得怎么样，穷也得过，富也得过，穷人一年到头也要穷欢乐。

转眼之间，寒冷的冬季已经过去了，大地冰雪消融，万物开始复苏，沉睡了一个冬季的土地慢慢醒了，山上的植物抽枝发芽、开花结果，北归的大雁排成人字形长队，在空中向北方飞去。田野上，百灵鸟在空中盘旋鸣唱，小燕子开始衔泥做巢，偶尔有野鸡和野鸭从草丛里飞出。播种后的土地，长出了绿油油的庄稼苗。

在生产队北侧的一片土地上，王书记带领一队社员在一片田垄上播种谷子。前边的社员赶着马拉着犁杖在破垄，有一名社员跟在犁杖后面在破开的垄上踩格子，另一名社员背着“点葫芦”在格子里面播撒种子，后面的一名社员用脚跟着培土，把种子埋上。最后面是一个社员牵着马，拉着石头滚子在垄上把土压实，这就是播种谷子的全部过程。

大家热火朝天地在劳动，一边干活，一边聊天。天南地北，古今中外无所不谈。人群里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欢笑声。

傍晚时分，有几个人从东边的羊肠小道上向村子里走来，人们认出来是公社的放映员。社员们一片欢呼，也不理会书记和孙队长的号令，扛起锄头向村里奔去，自己提前收工了。人们事先已经知道今天晚上生产队要放电影，因为电影机等设备已经提前运到生产队了，就等放映员过来了。

这天晚上，生产队里放的电影是《大闹天宫》。那个年代农村没有什么文化娱乐活动，公社有一个放映队，在三十几个生产队轮流放电影。那时的电影品种比较单一，革命样板戏是电影的主流，看革命样板戏是政治任务，《红灯记》、《沙家浜》、《磐石湾》、《红色娘子军》、《智取威虎山》等，反复地轮流播放，反复地观看，有的都看了十几遍了，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听说要放映《大闹天宫》了，而且协力村是全公社第一个放映这部影片的，附近村屯都羡慕极了，特别是好多年没有放映这类影片，社员们是奔走相告，家家户户晚上都做好吃的，跟过年似的，有的还聚在一起喝上二两。

王书记派人把汪志叫过来，吩咐给他两个任务。她说：“今天晚上放电影，有两件事情你必须落实好，不能出差头。一是，弄几个像样的硬菜，什么蘑菇炖小鸡，猪肉炖粉条，红烧鲤鱼，其他的你看着弄，再打二斤烧酒，给电影放映员接风，招待好；二是，今天晚上附近生产队来看电影的社员很多，你要安排几个基干民兵，负责治安保卫工作，生产队家家户户的安全工作你要负总责，不能出一点闪失。否则，出了问题，拿你是问。”

汪志这个委屈呀，心里想，安排吃饭没问题，自己还能跟着蹭饭吃，蹭酒喝。不让好好看电影，那可是有点亏大了。但是，也是没有办法，只好接受命令。

汪志按照王书记的指示，准备好饭菜，白酒，啤酒，一应俱全，几个村干部陪着两个电影放映员一顿海喝，酒足饭饱之后，看看天色已晚，赶紧收杯。挂好银幕，支上电影放映机，准备开始放电影。

每次生产队放映电影，也是生产队男女老少人最全的时候，王书记都要借机会利用放映机上的扩音器讲一番话。什么最近革命形势大好，庄稼长势喜人，各家的劳动力要全部出满勤，这几天雨水比较多，地里的草长势凶猛，如果不尽快将草除净，将严重影响庄稼长势，秋收就无望了，还有什么最近生产队里治安不好，老刘家丢了两只母鸡，老孙家丢了一只鹅，还有什么老郭家的狗把老郑家的孩子咬了，要看好自己家的狗……鸡毛蒜皮讲了一大堆。一讲就是半个小时，社员们着急看电影，尤其是外来的社员更着急，于是开始起哄，王书记气得直骂娘，喊了一声：放电影！大家一阵热烈的掌声，电影开演了。

汪志和几个民兵在电影放映期间，在生产队里转了几圈，也没发现什么隐情。就回来挤在人群里看电影。他一边看电影，一边注意观察周围的动静。他特意站在赵四身后的不远处，一边看电影，一边盯着他，看他有没有不轨行为，防止他借机溜出去偷东西。

忽然，汪志发现周寡妇从后面挤了过来，她挤到赵四身边，用手捅了一下赵四的后腰，然后挤出人群走了。

周寡妇是生产队里老地主周恒的儿媳妇，1米68的个头，体型清瘦，秀发披肩。面相端庄，眼睛清澈透明。年轻时是附近大名鼎鼎的美人。虽然现在年龄大了一些，但保养得非常好，她平时穿着比较考究，所穿的衣服都是自己亲手缝制，所以特别贴身合体。而且，在衣服的缝制过程中，大胆地进行一些改革创新。因此，在当地有一定的影响力。她经常帮助乡亲们制作衣服，特别是一些年轻人，非常喜欢她的服装的款式。

周恒家当时是远近闻名的富裕家庭，只因为为人比较吝啬，人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周扒皮。以前，家里有大片的耕地，所以托媒人花重礼聘娶了她，给自己的儿子做媳妇，丈夫比她大十多岁，属于老夫少妻型的婚姻。

周寡妇家境不好，父母也希望她嫁个好人家，不再受苦受累，而周寡妇根本就不想嫁到周家来，父命难违，只好听天由命。她嫁过来以后，还真享了几年福，男人对她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家里的重活都不让她干，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逸生活。

日子久了，她也就安心了，虽然男人不尽如人意，过上富家太太般的生活是多少女人巴不得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有几分姿色，周家也不会娶自己。再加上后来有了孩子，她也就彻底放弃了其他想法，开开心心过日子了。

但是，好景不长，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她丈夫一命呜呼，剩下个漂亮媳妇和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周凤香，小女儿叫周凤云。后来，由于地主婆的身份也没人敢再娶她。她也不想再嫁，带着两个孩子和老地主一家，一起继续生活，照样孝敬公婆。

周寡妇原本是有意中人的，那个人就是赵四。那时，赵四和周寡妇都住在西家洼子，两个人相互爱慕，已私定终身，赵四家已经准备好彩礼托媒人上门求亲了，结果半路杀出来个周扒皮。

当初，赵四不像现在这样好吃懒做，是很勤劳的人，为人比较善良，处事圆滑周到，干活是把好手，家境虽然不富裕，也算殷实。但和周恒家经济实力比较相差甚远。

周寡妇嫁到周恒家以后，赵四精神崩溃了，开始怀疑人生。逐渐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开始整日游手好闲。他曾找过周寡妇，两个人见面是抱头痛哭，赵四想要带她私奔，但她念及父母养育之恩，没有同意。赵四发誓说要一直等她。

周寡妇结婚若干年以后，赵四彻底失望了。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老河北，不久也就结婚了。但他心里一直想念着她，为了能经常看到周寡妇，就举家搬到了她所在的生产队。

周寡妇的男人没了以后，赵四又看到了希望，多次找周寡妇想重圆旧梦，但周寡妇坚决不同意。

周寡妇对他说：“你已经有了家庭和孩子，我不想破坏你的家庭，我们还是彼此都放下吧。”

赵四说：“为了你，我愿意放弃一切。这些年，为了你，我一直在苦海中煎熬，如今有了机会，你还担心什么呀？”

周寡妇说：“事情都过去了，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孩子也都大了，那样做对双方家庭是不负责任的，如果你念及我们过去的感情，有机会让我看看你就知足了。”

赵四也没有办法，只好听她的。但是，40多岁的女人，也正是欲火焚身的年纪，所以两个人经常找机会出来约会。

此后，赵四经常出入周恒家，帮助干活，那时周恒老两口年事已高，家中缺少男劳动力，孩子还都在念书，老两口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也没办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看不见罢了。就这样，赵四和周寡妇的密切关系一直延续到现在。

赵四正一边抽烟，一边看电影，感到后背被捅了一下，他知道是周寡妇，明白了她的心思。他不动声色，稍稍等了一下，把手中的烟扔到地下，用脚踩灭，然后挤出人群也跟了出去。

汪志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知道这里边有问题，因为生产队里早就有人传说周寡妇和赵四有染，但只是谣传，没有谁掌握真实证据，他总想弄个水落石出，但苦于没有机会。这回机会来了，他紧跟着也挤出人群，悄悄地跟了上去。

只见前边两个黑影走到村头，消失在一片树林里。汪志轻轻地走进那片树林。借着月光，他看见赵四和周寡妇正在那亲热，还不时发出阵阵喘息声。汪志浑身热血沸腾，脑袋发胀，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他想走过去直接抓个现行。但他又一想，这事不能一个人自作主张，如果他们两个人不认账，反过来咬他一口，他可是有嘴难辩。于是，他悄悄退了出来，返回到放电影的场地，找到王书记，把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向王书记进行了汇报。

王书记听了之后瞪了他一眼，说：“这事不在你的安保范围内，少见多怪，看你的电影。”

汪志造了一脸苞米碴子，好没趣，站在那里继续看电影，但心里一直想着那件事。电影散场后，他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蒙头睡觉，但心里还想着那件事。起码从内心来讲，他证实了赵四和周寡妇的传闻的真实性。尽管这种事不在他的安保职责范围内，但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就像鹅毛钻进嗓子眼，心里痒痒的难受。

其实，汪志心里明白，自己心里也有鬼，他对周寡妇也早垂涎已久，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几次想和她套近乎，都被她婉言拒绝了，心里也是很窝火，看见赵四和周寡妇亲热，也是妒火中烧，心里很是不服气，总想找机会收拾他们一下，以解心头之恨。

第二天，他找到王书记想问个明白。王书记告诉他：“现在都在抓生产，哪有闲心管这些鸡毛蒜皮的破烂事，这种事情，都是民不举官不究，再说你把这事弄大了，伤及几个家庭，再闹出人命来，最后怎么收场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目前，我们的重点任务还是全力以赴抓农业生产。另外，他们过去是情人关系，旧情复燃，顺其自然吧。以后少管闲事。”

汪志觉得王书记说的也有道理，反正自己也没机会占到便宜，放下这件事就不再提了，以后再找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