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梅和孙洪峰安排完孙凤云当上民办教师以后,她又开始琢磨孙凤羽和孙凤华下一步工作的事情来。她觉得只有把孙家几个孩子的工作安排好,她才能考虑自己孩子的事情。但是富贵的事情也是迫在眉睫,孩子毕业这么久了,一直在家闲着,总不是事。她答应富贵要帮他想办法。
一天晚上,孙洪峰和柳月梅吃完饭,收拾完桌子洗完碗筷,已经很晚了,他们就着煤油灯,铺好被褥准备睡觉了。
孙洪峰脱掉鞋子,上炕挪到炕头,背靠山墙坐下来,用被子把腿盖上。顺手拿过来烟笸萝,卷了一支烟,叼在嘴上,拿过煤油灯举到嘴边,把烟点着。
柳月梅也脱掉鞋子上炕,挨着孙洪峰坐了下来,手里拿着锥子、马蹄针和麻绳开始纳鞋底子。
孙洪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这火炕真热乎,睡觉就是舒服。睡火炕治百病啊。”
柳月梅一边纳鞋底一边说:“今天煮苞米碴子饭,烧火多,所以炕就特别热乎。”
孙洪峰说:“是呀,常言说,睡凉炕,喝凉酒,花脏钱,早晚是病。这话一点不错。”
柳月梅说:“今年冬天还要多准备一些柴火,今年雨水少,庄稼长势不好,看来粮食要歉收,秸秆恐怕不够用,还要到山上打一些柴草,防止柴火不够烧。”
孙洪峰说:“我年纪大了,上山打柴火费点劲,不过你放心,我还干得动,年轻的时候,我一天能打200捆柴火,每年到了秋天,柴火拉回来,家里的柴火垛堆得山一样高。很多人家都羡慕不已。”
柳月梅说:“年龄不饶人,到时候我和你一起上山去打柴火吧,我打柴火也是很快的,再说了,我也给你做个伴,省得你寂寞。”
孙洪峰说:“那好啊,我自己在山里打柴火确实很枯燥,天气闷热,蚊虫叮咬,时不时还有一些动物跑出来,冷不丁的吓人一跳。那些年我打柴火一般都是结伴而行。一边打柴火一边唠嗑,东家长西家短,无所不聊。”
柳月梅说:“哎,老孙,我问你点事,你这么大年纪了,孩子怎么还这么小啊,我推算了一下,你生老大的时候,差不多有四十多岁了吧?”
孙洪峰说:“说来话长,还是归结于家里穷啊。想当年,老家遇到灾害之年,父母带着我们三个兄弟沿途逃荒要饭,一路乞讨。父亲和两个哥哥都饿死了,母亲带着我来到了这里,得到了周恒的接济,才活下来。后来,我母亲在后山开了几亩荒地,种点庄稼,打点粮食,用来维持生计。第二年,在周恒的帮助下,我们盖了一间草房,这才算有了安身之处。”
柳月梅说:“那你和你妈生活够艰苦的了,我也听说你母亲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遗憾的是没见过她老人家。”
说到老母亲,孙洪峰眼睛有些湿润了,他用手擦了一下眼睛说:“老母亲为了我没日没夜的操劳,积劳成疾,一天福没享就去世了,临终前,她拉着我的手说:孩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家里就剩你一个人了,好好劳动,积攒一些家业,将来娶个媳妇,还要给咱们孙家传宗接代呀。”
柳月梅说:“后来怎么娶的媳妇呀?我也没见过你的前妻长什么样。只是听说她身体有残疾。”
孙洪峰说:“我一个人守着那几亩地,一直在努力耕种,但也就是能够维持生计就不错了。一直到成立人民公社,在大家的帮助下,老书记给我介绍了一个女人,也就是我的前妻。当时,我是生产队里的光棍汉,穷的就剩一间茅草房,几件破家具,一口铁锅,哪有闺女肯嫁给我呀。老书记发现张家大队有一户姓齐的人家,家里有一个聋哑闺女,叫齐玲,岁数挺大了也没结婚,就从中撮合介绍给了我,不久我们就结婚了。后来,我们的日子逐渐好了起来。齐玲陆续给我生了两个孩子,在生凤华的时候,因病去世了。”
柳月梅疑惑地问道:“你们家不是三个姑娘吗?怎么会是两个孩子呢?”
孙洪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凤羽不是我亲生的孩子,是我大哥家的闺女,当年我哥家在外地,也是生活没有着落,养活不起了,要把孩子送人,正赶上我们回家探亲,凤云他妈看孩子可怜,就收养了她。当时,她只有一岁,还不记事,所以,没有人知道她不是我亲生的孩子,我们一直都当自己的孩子养着。她本人到现在也不知道。”
柳月梅听得也是泪流满面,她原来只是听说过一些孙洪峰家里的故事,但没想到他的经历这么凄惨,日子过的这么苦。她从内心更加怜悯他,也更加钦佩他勇敢面对生活的勇气和毅力。她说:“老孙,没想到你一路走来,受了这么多苦,遭了这么多罪,真是令人惊叹和钦佩。”她说着,擦了擦眼泪。
孙洪峰继续说:“齐玲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带着孩子,是又当爹又当妈,直到遇见了你。现在总算好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起码,不用每天为生计发愁。只可惜,齐玲没福啊,这好日子她没看到,也没赶上。”
柳月梅说:“听了你的故事,我更可怜那几个孩子,所以,什么事情我都先可着她们来,宁可我自己的孩子吃点苦。”
孙洪峰说:“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我能遇到你,是我今生的幸事,我只是担心,将来我走了把你留下,孤单单的过日子,就于心不忍。所以,在有生之年,我一定拼了老命,也要给你们留下一些财产,让你无忧的安度晚年。”
柳月梅说:“老孙,你这么大年纪了,我可不希望你拼命了,好好保养身体,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孙洪峰说:“月梅,感谢今生让我遇到了你,给了我温暖的家,这些年,你为了这个家,忍辱负重,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你这个后妈当的很称职,也非常出色,而且,得到了乡亲们的认可。我是真心的感谢你。”
柳月梅说:“老孙,说这些干啥啊,我看还是我们有缘分,如果没有缘分,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孙洪峰说:“是呀,这些年,这个家全靠你撑着了。”
柳月梅说:“这几个孩子还得想办法安置一下,凤羽学习成绩还不错,前些日子我找到公社刘书记,说了凤华工作的事,他答应我,等凤华高中毕业在供销社给她安排个营业员的工作,也算有个着落了。刘书记和我哥曾经在一起共事,关系特别好,我就以我哥的名义去找了他。关键是凤华这丫头,整天疯疯癫癫,也不正经八百的学习,这是我最头疼的事情了。另外,过几天我再去达连河煤矿一趟,找一下我哥,说一下富贵工作的事,看看他有什么办法。玉芬这丫头学习非常好,今年非常有希望考上大学,大学毕业后国家包分配,我就不用操太多的心了。”
孙洪峰说:“你考虑的真周到。”
柳月梅说:“我哥怎么也能给富贵找个工作干,现在就剩凤华这孩子不好安排了。老孙,你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孙洪峰说:“我也没什么招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机会了。”
柳月梅说:“你有时间去找汪志说一下,他和公社杜林关系比较好,也许他会有办法,要不让她去当兵也是一条出路。”
孙洪峰说:“好吧,哪天我去和他说一下,看他怎么说。”
孙洪峰说着,又卷了一根烟,慢慢地抽着,他在想怎么和汪志说这件事。他知道杜林还负责武装部工作,也许有机会让凤华去参军,部队可是一个大熔炉,什么样的人到那都能得到很好的锻炼。
柳月梅放下手中的活计,说:“时候不早了,睡觉吧,明天还有活要干呢。”说着,她脱下衣服,钻到被窝里。
孙洪峰掐灭烟头,扔到地下,脱衣躺下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孙洪峰吃完早饭,来到汪志家。
汪志把孙洪峰让到屋里,他说:“老哥,这么早过来,有什么急事吗?”
孙洪峰说:“兄弟,我家凤华这丫头,从小就没娘,现在要开始征兵了,你和杜林关系比较好,和他打声招呼,让孩子去当兵吧,不然整天在家疯跑,也不是个事。”
汪志说:“这事好办。正好,我也正要去公社,不妨我们一起去一趟,找杜林说一下,踊跃当兵是好事,保卫国家,人人有责。”
孙洪峰说:“好,我回去和月梅打个招呼就过来,我陪你一起去公社找杜林去”
孙洪峰说完,赶紧回到家里,和柳月梅打了招呼。
汪志和孙洪峰一路风尘仆仆来到公社,找到杜林,说明了来意,汪志还特别强调,一定要想办法给安排上。
杜林说:“二位老哥,你们来的正好,赶上吃中午饭了,今天中午公社食堂有红烧肉,我请你们俩吃饭吧,我们一边吃一边聊。”
汪志说:“太好了,好久没吃肉了,拉拉馋也好。”
说着他们哈哈大笑了起来。杜林收拾好东西,带他们两个去了食堂。弄了几个菜。
杜林说:“二位老哥,咱们来二两怎么样?”
汪志看到有红烧肉,心想这没酒哪成啊,就不客气地说:“好啊,这么好的菜,不来二两可惜了。”
杜林要了几壶白酒,每人一壶,兴致勃勃的喝了起来。杜林给孙洪峰和汪志倒上酒。
汪志说:“老弟呀,孙大哥家有个闺女孙凤华,学习也不好,如果能去当兵,对孩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能够在部队里好好锻炼。部队可是一所大学校,那个地方可锻炼人呐。”
孙洪峰说:“我们家最操心的也就是这个丫头了,我年纪也大了,不把孩子安顿好,我走了不安心呀。”
杜林说:“事到是这么回事,只是女兵条件要求更高,也算是你老哥有福气,征兵名额已经下来了,马上就开始征兵工作了,今年还真有女兵的名额,我争取把孩子送到部队去。”
汪志说:“凤华这丫头,长得好看,个头又高,体形标致,部队肯定会相中的。”
杜林说:“来,喝酒吧,我会把孩子的事情放在心上的,你明天赶紧让孩子过来一趟,把名字报上,生产队还要出一份政审材料。”
孙洪峰说:“谢谢你老弟,我马上回去办。”
他们喝着酒聊着天,东家长西家短聊得很开心。
酒足饭饱以后,杜林把汪志和孙洪峰送出门。杜林说:“二位老哥,孩子的事,你们就放心吧。”
汪志和孙洪峰一再表示感谢,回家路上。汪志一边走一边对孙洪峰说:“老哥,这回你家丫头的事你放心了吧,估计是十拿九稳,错不了的。”
孙洪峰万分感谢地说:“老弟,这事全靠你了,还是你的面子大。回头请你喝酒。”
汪志说:“好,哪天去你家喝酒,你让嫂子多炒几个菜,咱们来个一醉方休。”
孙洪峰说:“放心吧,回去我就安排,我给你准备点好酒,月梅她哥上次来我家,给我拿了几瓶高档酒,是五粮液,我还没舍得喝,给你留着呢。”
汪志听了很高兴,他说:“老哥,你还别说,我还真就没喝过这种酒,看你给我说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孙洪峰说:“放心吧,就给你留着,谁都不给。”
汪志笑着说:“真是我的好老哥,好事都想着我。”
孙洪峰说:“咱们两家多少年的关系了,这些年我们两家关系走得很近,互相帮衬。更多的是你一直在关照我们家。”
汪志说:“咱们就不用客气了,你当队长这么多年,也很辛苦,家里家外都不容易。”
他们边走边聊,一会功夫就回到了生产队,话别后各自回家。
孙洪峰回到家,把情况向柳月梅做了报告。
柳月梅说:“怎么样,还是汪主任有办法吧,我出的主意肯定有效果。凤华什么时候去报名啊?”
孙洪峰说:“明天就要过去报名,这次机会赶得特别好,去晚了可能今年就错过机会了。”
柳月梅说:“那你明天陪孩子去报名吧,我要赶紧去达连河煤矿一趟,到我哥哥那儿看看,说一下富贵工作的事情。”
孙洪峰说:“好吧,我明天陪孩子去公社,你去哥家吧,咱们分头行动,一定马到成功。”
第二天,柳月梅收拾好屋子,给她哥哥带了一些土特产,来到达连河煤矿,找到哥哥柳树和。柳树和是达连河煤矿的副矿长,是一位比较实干的领导干部,群众基础比较扎实,人际关系比较广泛,所以,在社会上有很多人脉。
柳树和见到妹妹很高兴。他接过柳月梅手里的东西,说:“小妹,你怎么没去家里,来矿里找我来了?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柳月梅说:“哥呀,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一件事,关于咱家富贵工作的事情,孩子毕业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个正经事做,你看看有什么办法给他找点事情干。”
柳树和说:“小妹,你来的正是时候,要不这两天我也要回去找你们了。最近,矿上要扩大生产规模,需要招一批工人,富贵符合招工条件,你让他赶紧过来报名。”
柳月梅高兴地说:“那可是太好了,是不是要下井挖煤呀,很危险吧?”
柳树和说:“那不一定,要看本人的具体情况而定。”
柳月梅说:“好吧,孩子交给你我就放心了。你忙吧,我这就回去了。以后有时间再回家去看嫂子。”
柳树和说:“那好吧,你让富贵明天就过来吧,我这还有两瓶好酒,你给妹夫拎回去吧。”
柳月梅谢过哥哥后,回家去了。
时隔不久,几乎同时传来了两个好消息,孙凤华被部队录用了,成了一名解放军战士,钱富贵被煤矿录用了,当了一名工人。
孙洪峰和柳月梅高兴的不得了。他们俩个人拿了一筐鸡蛋来到汪志家,向他报告了有关情况。
孙洪峰说:“汪主任,两个孩子的工作都有着落了,你也费了不少心,我和月梅特意来当面向你表示感谢,给你带来一些鸡蛋,实在是不成敬意。”
汪志说:“你们这是客气什么呀,孩子的事是我这个当叔叔的应该做的。不必客气。”
柳月梅说:“汪主任,我和老孙商量,孩子工作的事情解决了,这是我们家的一件大事,准备明天请你们几位老哥们到家里吃顿饭,也算是庆祝一下子吧。”
汪志说:“那倒是可以,你准备都请谁呀?”
孙洪峰说:“请赵四、孙富、何运昌、孔学礼、张木匠、李铁匠、杨艳丽、胡建业、赵老美等,都是这么多年的老哥们。”
汪志想了想说:“好吧,明天让娟子过去帮你做饭吧,月梅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孙洪峰说:“那可太谢谢汪主任了,我这就回去张罗。”
说完,他就回去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