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初一个临近春节的前夕,协力大队迎来了历史上最为重要的时刻,公社开始为生产队架设电线,马上要通电了。而且,要在春节前让社员们用上电灯。
这一消息传来,全大队社员们为之沸腾,人们奔走相告。多少年了,这个生产队自打建队以来,就是用煤油灯照明,最初是用麻籽油,后来改用煤油。
当时,实行的是计划经济体制,物资大多都是凭票供应。社员们都管煤油叫洋油,火柴叫洋火,铁钉叫洋钉。
那时,物资比较匮乏,缺衣少穿。因此,国家提倡勤俭节约,一件衣服要穿很多年,有的衣服补丁摞补丁,大孩子穿旧了改一下给小孩子穿,所谓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社员们都过着自力更生,自给自足的日子。
王书记召集大队干部开会,向大家通报了情况。前期,还选派了杨艳丽的丈夫崔光平参加用电知识方面的培训,最后,崔光平担任了生产队的电工。
崔光平是一个性格很开朗的人,瘦高的个子,大长脸,一双大长腿,跑的快,干活手脚勤快,后来人们都叫他“崔电工”。只是爱贪图占便宜。做起事来很猥琐。
散会以后,孙洪峰带领社员们开始埋电线杆子,架设高压电线,变压器,进户线,崔电工则是技术指挥。
全大队的社员基本上都参加了这项工作,挖坑的挖坑,埋杆的埋杆,扯线的扯线,10多天的时间,高压线从公社扯进了生产队,在生产大队的东边,安装了一台变压器,家家户户门前都埋设了进户线杆子,进户线拉进了家里,各家各户的电灯泡也都安装完毕。大年三十晚上,全生产队家家户户一片灯火通明。
人们都在欢声笑语中度过了一个祥和的春节,午夜时分,鞭炮响了起来。
汪志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年夜饭,汪老奶奶坐在炕头主位上,娟子坐在对面,顺子、杏子、斌子、荷花坐在四周。
汪志放下酒杯说:“今年过年真是不一样了,这电灯就是好,不仅照得亮,还干净。过去我们点煤油灯照明,屋内一股油烟味,早晨起来,鼻子孔都是黑的。”
杏子说:“可不是吗,我们晚间干活都看不见东西,有时就摸着黑干活。”
顺子说:“也别高兴太早了,由于现在比较缺电,每天用电高峰时要停电的,一般要晚上8点多以后才来电。”
斌子说:“这已经很不错了,以前我和荷花都是在煤油灯下学习,微弱的灯光,看书写字都很费劲。眼睛都累的近视了。”
荷花说:“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们生产队最辉煌的时刻,改变了我们生产队没有电的历史。”
汪志说:“荷花说的对,将来我们还可以用上磨米机,铡草机,还可以喝上自来水,有了电,我们很多东西可以像城里一样,实现电气化。”
荷花说:“将来我们还可以用上电话,那时候我们联系起来可就方便多了。”
娟子坐在那里一边吃饭,一边听他们描绘着美好的未来,心里美滋滋的。
汪志说:“崔电工负责咱们生产队的用电管理,电费收缴,这个人爱占小便宜,我看让他负责收电费,他会从中做手脚,肯定会造成电费流失,这个人不把握。”
顺子说:“杨艳丽可是一个很大气的人,崔电工怎么会是这样子呢,这两口子差距咋这么大呢。但是,木已成舟,崔电工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别人也不懂用电管理,无人可以替代。”
汪志说:“这事我明天可要跟王书记说一下,不然出了问题就晚了。”
荷花说:“爸爸,你得罪那个人干啥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少管闲事吧。”
汪志说:“这事关我们集体的利益,不能让集体财产受损失啊。我是生产队干部,可不能看着不管。”
顺子说:“爸爸做得对,但是说的时候,要掌握好分寸,看看王书记是什么意思。据我所知,王书记和杨艳丽个人关系很好,说过了怕她有想法。”
汪志说:“这个我会把握好火候。”
一家人欢欢喜喜过春节,高高兴兴过生活。
过了正月初三,各生产大队开始扭秧歌。在平原公社所有的生产队中,协力大队的秧歌队是很有名气的,它的独到之处是所有扭秧歌的社员全部踩着高跷。
汪志负责组织生产队青年男女组成秧歌队,踩高跷,有的装花旦,男扮女装,有的装小丑,还有扮演孙悟空,老汉推车等,表演形式多样,内容丰富多彩。除了供自己生产队社员们自娱自乐以外,还到各生产队去送秧歌,每到一个生产队,就会给一条香烟,几天下来以后,把这些挣来的香烟给秧歌队的队员们分了,以资鼓励。一直到正月十五才结束。
村头锣鼓一响,社员们就知道秧歌队来了,大家就戴着狗皮帽子和套袖,欢呼着跑出来看秧歌表演,两只手插在套袖里,站在那里看秧歌。有时天下着大雪,社员们顶着风雪看秧歌,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成了当时生产队社员们喜闻乐见的一种文化活动。
一般农村出了二月二,吃完猪头肉,才算过完节。这时,阳气回转,社员们才开始准备春耕生产,开始耙地,扬粪,维修生产工具,购买化肥农药,筛选种子。
生产队有一个广场,广场东侧和北侧是马圈,为了让广场晚间有灯光,王书记吩咐汪志在广场安装一盏广场灯,以便晚间照明。
汪志找到崔电工。说:“小崔呀,王书记吩咐,要在广场中央安装一个广场灯,要使用水银灯,你负责到公社买灯泡和相关的零配件去吧,找何会计取钱,我安排人在广场竖立一个灯杆,等你回来马上安装。”
崔电工说:“汪主任,你放心吧,我马上去办。”
崔电工接受任务后,跑到供销社,他看到灯泡的价格很贵,需要200多元钱,心里泛起了嘀咕。他看见柜台旁边有一个旧灯泡,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拿起来那个旧灯泡,回去交差,把买灯泡的钱自己留下揣腰包里了。
崔电工回到生产队,假装积极的样子,一顿忙活,把灯泡拧上以后,试了一下开关,灯亮了,整个广场夜间有了灯光。可是,好景不长,第二天,灯就不亮了。
汪志找到崔电工说:“广场灯怎么不亮了,你赶紧查找原因,尽快修好。”
崔电工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心里明白咋回事,自言自语地叨咕:“不应该呀,新买的灯泡怎么就坏了呢。”
崔电工带汪志来到广场,上下一顿忙活。最后告诉汪志说:“看来是电压不稳,灯泡烧坏了。”
汪志心里不服这个劲,他在琢磨,刚装上的电灯就坏了,这里边肯定有说道,凭他对崔电工品行的了解,认定是他从中做了手脚。但自己又说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他撇下崔电工就往回走,他想就这件事一定要调查个水落石出。
第二天,汪志找来胡立阳,把情况和他说了一下,胡立阳也觉得这里边有问题,他说:“汪主任,你别着急,我同学齐大炮在平原公社也是电工,我们可以去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汪志说:“那可太好了,这件事一定要调查清楚,不能让集体的财产遭受损失,便宜了这种不劳而获的小人。你找个工具,上去把灯泡摘下来,咱们一起去找你同学,让他帮助分析一下。”
胡立阳找来一个梯子,上去把灯泡拧了下来。他们一起来到了平原公社,找到了胡立阳的同学齐大炮,说明了情况,并把灯泡递给了他。
齐大炮拿过来灯泡看了看,笑着说:“这个灯泡不正是我刚换下来扔到供销社的那个吗,这小崔怎么能这么干呢,有辱我们电工的人格啊。”说着,他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汪志说:“你看的可得仔细,这可事关一个人的名誉,千万可马虎不得。”
齐大炮说:“千真万确,我对这个灯泡再熟悉不过了,上边有用过的痕迹,我在安装的时候注意观察了,灯口上有一处疤痕,而且靠灯口处有一道黑印,那是灯泡用的时间久了形成的痕迹,每个灯泡的痕迹都是不一样的。”
汪志和胡立阳心里有底了,他们回到生产队,琢磨该怎么向王书记汇报情况。
汪志说:“这事必须要向王书记汇报,咱们也别顾及杨艳丽的颜面了,否则我们也没法向社员们交代。”
胡立阳说:“杨艳丽和王书记个人关系很好,她会很难办的,如果这件事抖落出去,那杨艳丽可是光屁股推碾子—磕碜一圈呀。”
汪志说:“那有什么办法,杨艳丽这个人,当妇女主任,确实很敬业,工作也很踏实,但她怎么找这么个丈夫,真给她丢人,丢人丢到家了。”
胡立阳说:“是呀,崔电工这个人就是爱占小便宜,什么事都不放过,遇到好处使劲往前抢,谁也抢不过他。”
他们两个说着,来到了大队部,找到王书记,把事情的经过向她作了汇报。
王书记想了一下说:“这件事还是冷处理吧,要是把事情公开进行处理,杨艳丽很难做人了,而且,她还是生产队的干部,要给她留点面子,就内部处理吧,我找杨艳丽谈一下,让她把钱给退回来,这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对外声张,你们也就不用管了。”
胡立阳和汪志对视了一下。汪志说:“好吧,按你的意见办,但是,这件事做得太让人气愤了,损害广大社员的利益。社员们都盼着晚上广场有一盏灯,结果等来一场空。”
王书记说:“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汪志和胡立阳走出大队部,胡立阳说:“汪主任,你觉得王书记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呀?”
汪志说:“我估计,结果就是不了了之,就像当年处理赵四和周寡妇的风流韵事一样,你没听她说要冷处理吗。冷处理,就是不处理的意思,这么多年,我太了解她了。”
胡立阳说:“那样的话,还有是非曲直吗,那不是助长这种歪风邪气吗!”
汪志说:“在王书记的眼里,领导班子的和谐更重要,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拿班子成员开刀的,她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最多也就是提醒一下杨艳丽。”
胡立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汪志说:“别管了,回家吧,回去喝两杯,舒缓一下情绪,以后,咱们也别傻乎乎的做无用功了。”
说完,他们各自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