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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春季的时候,有个乌贼精黑莹作乱,骗去不少房屋与土地,砚城里多了许多新住客,占去房屋、店面以及坟地,到处都变得很拥挤。

虽然,黑龙杀了乌贼精,但是新来的住客手里握有购屋或购地的合约,不肯搬迁或让回,原有的人与非人都忿忿不平,却也无可奈何。

有个叫陈森的男人,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之一。

他家居住在砚城很多代了,家境非常富有,为人却很刻薄。

陈家在砚城内外有不少房产,原本都由熟悉的仲介代为出租,但是黑莹上门游说,自愿收取较低的仲介金,他听了暗自窃喜,贪图较多的收入,跟来往数十年的仲介断了合作。

事发之后,他才发现被黑莹诈骗,砚城里就数他损失最大,丢了众多房子的物权、不少土地的地权。

陈森气得全身颤抖,差点就要吐血,在家里吃不下、睡不着,对妻子破口大骂,却还是不能解恨,于是干脆早早出门,到原本属于他的物业前,阴沉着脸探看。

铺着五色彩石的四方街广场西侧,有间粮食铺子新开不久,匾额上系的红绢花颜色仍鲜,店门前陈列着许多好坚果,品项都是最好的,不论是新来的,或是旧有的人与非人们都来买,生意很是兴隆。

陈森站在门口,瞪得双眼都快跳出眼眶,想到从此收不到租金,连产权都丢失,一口气就咽不下,扯着嗓子愤恨的大声嚷嚷:

「这间铺子是我的!我的!」

店里出来了一个中年人,身穿华丽衣裳,脸上堆满了笑,态度和善诚恳,见了陈森的臭脸也不以为意,客客气气的问道:

「这位客倌,请问您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贵事?」

「哼,谁是你的客?」

陈森冷哼一声,伸手指着门庭若市的店铺,嚣张的叫嚷着。

「这间店面是我陈家三代的祖业,竟被你这外来的家伙侵占,还不快快收拾收拾滚出去,把店面给我还来。」

那人仍旧笑容不减,好声好气的回答:

「我姓翁,这铺子就是在下买的。」

「什么买?根本就是诈骗!那个姓黑的乌贼精骗了我。」

陈森愈说愈是恼火,伸得笔直的指尖,几乎要戳到对方脸上。

「您口口声声说是骗,是不是能拿出真凭实据?」

对方一脸莞尔,话虽说得婉转,却是一针见血。

偏偏,陈森手上就是没有凭据,只能气得牙痒痒,索性坐在地上耍赖,也不管四周人们围观,就像是哭丧似的,双手搥地痛哭:

「这还有天理吗?我三房一照壁的好店门啊,内里深还通风、门铺宽又敞亮,被来路不明的家伙占了,谁来评评理啊!」

他满地打滚,又哭又叫,吵闹得整座四方街广场都听得见。

这样哭嚎了几个时辰,连喉咙都哭得哑了,翁掌柜早就回屋,忙着接待一批批客人,根本没有时间理会他。

狼狈又不甘心的陈森,弄得一身脏只落了个自讨没趣,恨恨的朝店铺里,满脸是笑的翁掌柜远远唾了一口,咬牙咒骂:

「你这家伙不得好死!」

丢下这句话后,他拖着脚走开,到别处原本也属于他,被同样方式骗走的屋子前叫嚣。

别的屋主也是新搬来的,却不像翁掌柜那般好脾气,听到陈森在门前叫嚷耍赖,正在煮饭的新屋主,立刻握着菜刀,怒气冲冲的跑出来,边骂边追着要砍。

陈森是个欺软怕硬的,看到菜刀就闭嘴,急忙从地上跳起来,灰头土脸的落荒而逃,一口气跑了好几条街,连鞋子也掉了一只,直到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是再也跑不动了,才躲在墙角,缩头缩脑的回头看。

这样去了几处,他不敢再耍赖,连咒骂也含在嘴里,傍晚回到家里后只觉得那些吐不出的字句像是深黑的脓液,混着短却锐利的刺,从喉中瀰漫进身体,刺透到四肢百骸去,戳戮着五脏六腑。

这么积累着实在难受,无能的他于是想了个法子宣泄。

他改在深夜里出门。

偷偷的、静静的,到原本属于自个儿的物业前,挖了个浅浅的洞,然后趴在地上对着洞低语:

「不得好死!」

他用最小的声量、最恶毒的语气说道,感觉深黑的脓液随字句流淌出去。

「占我屋子的,不管是谁,全都不得好死!」

每一个深夜,他都到各处兜转,骂了之后再把土填回去,刻意填得不着痕迹,白昼里就算有人走过也看不出来。

说也奇怪,这么做了一段时日,他饭吃得下、觉睡得香,心情跟身体都舒畅无比,甚至不再刻薄妻子。妻子见他言语和顺,高兴都来不及了,也就不去管他半夜去了哪里,或是做了哪些事。

某一天晚上,陈森蹑手蹑脚的到来到四方街,那间看着就碍眼的粮行前,熟门熟路的找到平时灌溉恶言的地方,靠近着低语:

「不得好死!你们这些……」

话还没说完,屋内突然发出惨叫,以及几声闷闷的声响,像极了装满粮食的麻袋倒地的声音,接着就静了下来。

陈森瑟缩在原处,一动也不敢动。

夜深人静是寻常事,但是不知怎么的,屋里的静近乎死寂,连一丁点儿的声息都没有。

等了一会儿,冷汗涔涔的他站起身,攀住窗户往里头探看,赫然看见屋里躺了几个人,个个双眼圆睁,七孔都流出鲜血,其中一个就是穿着华丽的翁掌柜,倒地的人都一样,模样很是凄惨,显然都已经死去。

陈森吓得跌落地,一手正巧不巧,就落在那个他日日倾吐恶言的浅洞。他连忙收回手,一边往后爬,一边恐慌的想翻身逃走。

只是,才逃了几步,他就停了下来。

那么好的店面,是他陈家三代的祖业。

那么好的地点,三房一照壁的屋子,内里深还通风、门铺宽又敞亮,走遍砚城也很难有这么好的物业……

恶胆逐渐壮大,贪婪淹没恐慌,他转过身去,来到店铺门口,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兴奋而颤抖,双手都汗湿。

一具尸首趴在门槛上,大概是在死前想逃走,好不容易开了大门却还是难逃厄运。

这却让陈森得以轻松的登堂入室。

屋内布置得很豪华,虽然横亘着不少尸首,但是他视若无睹,嘴角勾着梦幻般的笑,在屋里恣意走动,探看翁掌柜留下的钱财,还有数不清的珍藏,其中有个用锦缎包装,一看就知道很贵重的礼盒,散发微微光亮,他原先想打开来看,但又贪婪过切,忙于浏览战利品,于是略下不管,迳自看得眼花撩乱,心里也乐开了花。

原来,真的是有效的。

他才不在意,这些人是不是被他咒死,或者是另有缘故,才会在一夜间惨死,只想到属于他的房产,即将再回到手上,就觉得心满意足。

深深的夜里,他在死尸遍布的屋里,欣喜不已的跳起舞来。 kYQbHMYHOtqHAvAFCfwOU6uyg5FNQM16/0gkPZhqAXedIYP4MxYHu4DAzo7c0fkX



2

从那晚起,不少人与非人开始死去。

而且奇特的是,死去的都是新来的住民,个个胸怀里都没有了肝,一看就知道是被魔化的公子取食。

外来的人与非人,在砚城里都没有亲朋好友,所以空出的房产,经过一番商议之后,都归还给原有的主人。原本被流言吸引,贪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妄想分食天地间最滋补之物,所以搬进砚城的人与非人,反倒成了公子的滋补,付出惨痛代价。

占了陈森物业的那些,死得比其他的都早。

即使拿回原有的众多房产,他仍旧在夜里出门,专挑外来的人与非人,之前从黑莹手上得来的店铺或房屋,偷偷挖了个浅洞,无限渴望的低语:

「在地契上写我的名,把房子给我、把房子给我。」被贪婪腐蚀的心,吐出衷心恶咒,一句又一句的说着。

不久后,陈森收到不少房契,全是外来的人与非人在死前留下的,让他在短短时日里,就成了砚城里房产最多的人,店铺、房屋甚至墓地的旧主人,全都忿忿不平的找上门来。

「姓陈的,那屋子原本就是我的,我搬回去是理所当然,你怎么能够派人来贴封条?」

风韵犹存的王寡妇握着撕下的封条,气冲冲的往地上一扔,还怒踩了几下。

「以前是妳的,但是占住屋子的那人,在死前把屋子让给我了。」

他从容的从桌上箱子翻找房契,因为数量实在太多,所以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妳瞧瞧,上头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的。」

「你……」

王寡妇气得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所以呢,妳要搬回去也不是不行,我们把租金谈清楚,写下租约、留下定金后,妳就能搬进去了。」

陈森弹着手里的房契,笑得万分得意。

「房子是我的,哪有还要向你租的道理!」

王寡妇连连跺脚,动作激烈得让簪在发间的银簪,都甩落在地上。

「先前大伙儿都被黑莹骗了,好不容易房子能空下,你怎么反倒欺负起自己人?」陈森才不在乎,捧着满怀房契、地契,不怀好意的佞笑。

「废话少说,妳不租就别浪费我的时间,外头还有人等着呢。」

他挥着食指赶人,态度极度嚣张。

「妳啊,就滚回去,继续跟妳那外甥一家子,挤那间又小又破的茅草屋吧!」

王寡妇咬着唇,气恨到极点,一时却又想不出法子,只能恨恨瞪了陈森好一会儿,才拂袖离去。

这天陈家热闹得很,人与非人来来去去,有的威胁、有的哀求,还有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陈森依旧无动于衷。

事情传出去后,有些人不肯让他称心如意,咬紧牙关忍受不便,还是留在拥挤的住处,不肯去向陈森低头。

但是,还有许多人实在承受不住。

别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就连鬼在别人家的屋檐下,吃着别人的香火,都不觉得香。

于是,陆续有许多人与非人,去向陈森租回原本的店面、房屋与坟地,而且还被收了很高的租金,却也只能摸摸鼻子,敢怒不敢言的付出金钱或冥饷,才终于能回到睽违已久的家。

赚得荷包满满的陈森,过起阔绰的日子,不论吃的、穿的都要最顶尖的,他恣意妄为,春风得意的在砚城里走动,丝毫不管人们愤恨的注目,以及对他鄙夷的窃窃私语。 kYQbHMYHOtqHAvAFCfwOU6uyg5FNQM16/0gkPZhqAXedIYP4MxYHu4DAzo7c0fk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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