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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毕派创始人毕春芳

毕派创始人毕春芳,1927年7月14日出生于浙江省鄞县,工小生。13岁进上海鸿兴舞台科班学艺,出科后,曾与王文娟等合作,担任头肩小生,初露头角。1948年参加袁雪芬领衔的雪声剧团,后转入范瑞娟、傅全香领衔的东山越艺社。1950年她与戚雅仙搭档共同组建越剧团,两人进行了长达半个世纪的合作。1980年进入静安越剧团。毕派在唱腔和表演上融合了范派和尹派的唱腔精华,在实践中不断创新,形成了自己特有的唱腔风格,她嗓音清脆、富有弹性,音域宽,中低音较厚实,高音清亮,是难得的好嗓音,她咬字有力,字音清晰,并强调重音处理。她能运用多种方法塑造不同的人物形象,使唱腔呈现不同的色彩。在表演人物形象时,她借鉴袁派的表演技巧,飘逸潇洒,松弛自然,自成一格,她擅演喜剧,对角色塑造有独到的见解,由她饰演的王金龙、唐寅诙谐中流露真情,非常难得。

毕派代表作有《王老虎抢亲》中的周文宾、《白蛇传》中的许仙、《玉堂春》中的王金龙、《血手印》中的林招得、《卖油郎》中的卖油郎、《三笑》中的唐寅等。

一、毕春芳演唱特点

(一)毕春芳行腔技巧

毕春芳是越剧演员中难得的喜剧演员,善于在唱腔中运用夸张多变的唱法,使曲调活泼、轻松、诙谐,妙趣横生。如她在“王老虎抢亲·戏豹”和“三笑·点秋香”等唱段中,就是运用这种夸张的手法,获得了极佳的艺术效果。《三笑·点秋香》中的“相爷堂内把话传”这段四工腔爽朗流畅,唱中夹白,颇受观众喜爱。她善于运用下行小滑腔的弹性唱法、句读的头眼落音法、独特的清板掼腔和旋法等唱法的变化塑造人物。

毕春芳的唱腔首先向范瑞娟学习,后又吸收了尹桂芳的某些特点,因此,在行腔和演唱技巧上,都留有不少范、尹两派的特点。通过不断实践,更加广泛地吸收融合,她逐渐在唱腔上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她的唱腔明朗豪放,流畅自如,具有粗犷的男性特点。她在行腔中,常出现符点节奏,使曲调棱角分明,富有弹性。如《龙凤花烛·读信》的选段“来时除岁正严冬”中,乐句“回房整出衣数件”里“衣数件”三个字连用了三组符点节奏,演唱时独具别致之感,体现主人公的别样风情。再如《三笑》中唐伯虎点秋香,终于等到秋香来到,想点秋香又怕太直接被人说,于是故意先对她们一一评价,评价春香时唱到“你粉面桃腮点樱唇,启齿先当羞三分,终日相对默无语,岂不要,闺房寂寞闷煞人”,四句唱词,连用数次符点,先是赞美,最后一个小转折,表露出不合适,轻松诙谐,也把唐伯虎幽默逗笑的一面体现了出来。

毕春芳行腔时注重运用夸张多变的唱法来表现人物形象,善于通过音调高低、强弱对比和细致多变的唱法,来演绎人物内心情感。 《血手印·花园会》的唱词“提起婚事我怒气生”中的“生”字给了一个突强的音,比普通的点头腔更加有力夸张,再如后面一个乐句“女婿街坊挑水卖,岳父骑马来游春”,在演唱到“来游春”时,突然放开音量,“来”字提高音量,给了一个突强的半音,略带夸张地描绘出“游春”二字,简单的两个乐句,却将林昭得内心愤愤不平的思想感情表露无遗。

毕春芳在创腔上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还能与作曲家紧密合作,互相协调,同时结合作品戏剧情节和人物感情进行创作演唱。她在创腔时,善于根据人物需要吸收越剧其他流派、行当和兄弟剧种的音调融化在自己的唱腔中,使唱腔更加生动活泼,富有新意。如《三笑·点秋香》中的起腔“秋香姐姐呀”,吸收的是传统名剧《盘夫》中旦角严兰贞的起腔“官人啊”的音调,略加变化,使唐伯虎潇洒飘逸的形象更为鲜明;《玉堂春》选段“孤身独栖关王庙”中的“大雪纷飞……”吸收了江南曲艺苏州弹词的某些因素,呈现出凄切苍凉的气氛。这种吸收、借鉴拓展了毕派本身的表现力,呈现出更丰富的唱腔色彩。

此外,她能运用多种方法塑造不同人物形象,使唱腔呈现不同色彩,如《龙凤花烛》中,她一人饰两角,前半场饰演体弱多病的施文宗,她用低回抑郁、暗淡深沉的方式来演唱,后半场饰演淳朴内含的书生鲁玉亭,则用明朗纯朴、流畅洒脱的方式来演唱,尤其是“读信”这段尺调腔,中板转清板,唱得情深意切,委婉动人 ,将两位性格完全不同的人物演绎得完美逼真。她出演的唐伯虎风流幽默,行腔舒展多变;扮演的王金龙憨厚痴情,行腔婉转柔和。无论什么角色,她都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二)毕春芳发声习惯

毕春芳嗓音脆亮,音域较宽,底气充足,真声音色厚实、亮丽,喉头非常放松,中低声区听觉上十分顺畅,音色清脆醇厚、柔和流畅,中高音区时她会为了顾及音色而加重喉部的力度,喉结位置较低。演唱高音时,她喉部肌肉用力较多,因此略显沉闷,有时更显出类似老生的音色。她会通过口鼻腔的共鸣达到混声的效果,而不是用假声演唱,但间接导致鼻音较明显。音域跨度较大时,她会利用胸腔气息支持顺利演唱。但由于当时发声技巧的局限,她演唱高音时气息深度欠缺,以致喉位上移,高音区音色会略显压抑。

(三)毕春芳气息运用

毕春芳演唱能力很强,不仅体现在行腔多变、音域较宽上,她的气息控制也非常优秀,可谓底气十足。特别是演唱较长乐句或尾腔时,总能蕴气于腹中,收放自如,控制得相当平稳。她学习绍剧的气息运用,对气息控制很有讲究,特别是在她表演生涯的后期,已开始利用横膈膜来调整气息,她演唱乐句整体非常流畅,强弱控制恰到好处,特别是情绪激烈时,声音洪亮,气息沉稳。在毕春芳很多作品中,都能清晰感受到她表达情绪时会对某个字给予强音,得益于她深厚的气息,在这样对比鲜明的乐句中,她都演唱得非常流畅且充满韵味。

(四)毕春芳咬字吐字

毕春芳咬字发音注重力度,字音清晰,并强调重音处理,她的每一个字都具有颗粒感,可以用“粒粒分明”来形容,听她演唱基本不需要字幕。她气息深沉,在咬字上即使力度较大,也自然流畅,毫无费力之感。毕春芳咬字会根据角色进行适当变化,比如演绎喜剧角色时风趣幽默又不失儒雅温柔,给人以舒展的感觉,她演绎的唐伯虎在等待秋香时有一长段唱腔,每一句最后一个字,她都有一个顿音,不仅加重了语气,也更能体现角色心情;演绎林昭得时,与王千金花园会也有一个唱段,她字字铿锵,特别在强调气愤的字上做重音处理,让观众切身感受到林昭得的不满。

(五)毕春芳共鸣腔体

毕春芳在学习之初向范派借鉴头腔共鸣与胸腔共鸣相结合的方式,音色沉稳大气且有力,为了使音色更加厚实,她利用喉部的紧张感和鼻窦共鸣的方式,使声音靠后,结合气息控制力度,使高低音音色统一、挥洒自如。这样的共鸣处理在她的作品中可以说是随处可见。她演唱中低音区时胸腔共鸣占主导,音色婉转柔和;中高音区时则是头腔共鸣和鼻腔共鸣运用较多,声音力度较强。

(六)毕春芳演唱技巧例析

(谱例3:点秋香)

《三笑》是毕春芳诸多喜剧中颇受观众喜爱的一部。唐伯虎幽默逗趣的一面,经过她的演绎,活灵活现,实属经典。《点秋香》是《三笑》中的经典唱段,华安终于如愿以偿可以点选自己的妻子了,但是秋香暗示他不要太直接,否则显得太轻狂,于是他故意从春香开始一个个评价过去,每一个都是先赞美后摇头,连华府的老爷老太太都着急了,最后到了秋香,他终于表达了喜爱之情,抱得美人归。毕春芳在演唱夸赞秋香的唱段时,喜不自禁的情绪溢于言表。

本唱段共15个乐句,音域不宽,只有一个八度,以五声调式为主旋律,叙述性的歌唱,简单明了,只用了两处倚音、两处上波音。唱段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前一部分四个乐句,简短表明还剩秋香没有点,通过一个散板的起腔,引出第二部分,赞美秋香的美,也倾诉自己与秋香恩爱有加,是天作之合。

唱段开头直抒胸臆,表达华安点了相府那么多丫鬟都没有看上,前两句行腔都是先扬后抑,故意表现得情绪低落,三、四两句情绪渐高,特别是最后三个字“一秋香”,“一”字一个小停顿,将唐伯虎难掩的喜悦之情显露出来,细腻真实,让观众跟随这一唱词深切体会到唐伯虎的内心。随后一个散板起腔“啊秋香姐姐啊”,第一个“啊”字一声感叹,念得深沉充满爱意,“秋香姐姐”缓缓念出,最后一个“啊”委婉辗转,给人欲说还休之感。这一句散板独具毕派特色,委婉中流露出窃喜,音符变化不多,但意味深长。第二部分充满了爱意,唐伯虎对秋香多加赞美,以上行旋律为主线,情绪高昂。前四句为七字句,前四后三,结构规整,毕春芳以一贯的清晰咬字,加上窃喜的笑容,给观众以快乐之感。间奏之后两个九字句,烘托“我”与“你”的情真意切,毕春芳依旧没有对乐句进行过多的装饰,六度音域之内,娓娓道来。之后两个乐句,毕春芳咬字喷口更为突出,似把喜悦都表露了出来,特别是“宿愿偿”的“偿”字,毕春芳更是喉头发力,唱得极有力度。“相爷今日作冰人”吐字依旧非常有力,“日”字给了一个清晰的顿挫,作渐慢处理,烘托出最后一句发自内心的感叹,意在表达对秋香的爱慕和对未来的向往。

这个唱段,毕春芳全部真声演唱,节奏紧凑,曲调流畅。整个唱段音符大都在小字一组,最高音为小字一组的bb,她均运用扎实的气息轻松演唱。在演唱时,毕春芳以她清晰有力的咬字突显出唐伯虎的诙谐与欢欣,在个别体现情绪的词如“满庭芳”“透骨香”上,通过橄榄腔的演唱,烘托人物内心。毕春芳在这个唱段中基本以胸腔和口腔共鸣为主,高音处运用了鼻腔和头腔共鸣。在喷口较重的字如“一”“偿”等上,口腔共鸣比例较高。

毕春芳的演唱舒适度很高,这个唱段凸显了毕派唱腔和毕派喜剧特色,可以算是毕派学习者的必学唱段。

二、毕春芳表演艺术

毕春芳不仅在唱腔上向范瑞娟和尹桂芳学习,在表演上也主动向她们取经,因此表演中留有不少范、尹两派的特点。在表演过程中,她善于进行角色分析,将角色内心的喜与悲区分得非常分明,观众一目了然。毕春芳演绎角色时面部表情非常丰富,如《三笑》中,唐伯虎评价春香、秋香、夏香、冬香四位合府姐妹,为了不显得轻狂,先点了春香、夏香、冬香三位丫鬟,表演时她的表情中带着一丝坏笑和窃喜,但又隐藏得恰到好处,能使观众马上进入角色的内心世界。

她的表演飘逸洒脱,唱腔轻快流畅,给人一种特有的欢悦。她演绎喜剧角色时自然中流露出一种搞笑的气息,总是让人忍俊不禁。她表演流畅自如,没有一点矫揉造作之处。她演绎的戏剧角色从不会给人一种假惺惺的感觉,恰好相反,她那种似乎存在于骨子里的“萌”总会让观众情不自禁地就爱上了那个角色。

“文化大革命”之后,毕春芳重新登上舞台,很快又焕发出艺术青春,令人高兴的是,即使复演一些传统剧目,她也演出了新意。《梁祝》中的“回十八”选段算是老折子戏了,之前毕春芳也多次演绎过梁山伯,但晚年的她不是驾轻就熟地重复老一套的表演,而是注入了新的感觉:不仅表现出梁山伯的“呆”和“悟”,同时将人物内心的爱情倾泻于外,从而揭示人物的转折和升华,使这个折子更添情趣。

她演活了大量角色,无论是林昭得还是唐伯虎,施文宗还是鲁玉亭,即使人物个性反差巨大,性格各异,也能轻松演绎,足以说明毕春芳戏路宽广,具有高超的表演能力。 ImxEfb1OXDPsy8MphNn5YPD0ci/Ts5vICkEpr5fMyyo4V5S1HlQuEvTWwc6aF7f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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