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二姐怎么还不出来?”
姐妹两个已经在大门口等了有一会儿,却迟迟不见幸子出来。
“都快两点钟啦!”
出租车司机打开车门,站立在车门旁恭候着客人,妙子咕哝着朝车子走过去。
“这电话也打得太长了呀。”
“还没挂断呢?”
“想挂也不让挂呀,估计二姐也心烦得坐立不安呢。”雪子又像是与己无关似的打趣说,“悦子,去跟你妈妈说,少讲几句,快点出来吧!”
“雪姐,我们先上车吧。”妙子一手搭在车门上说道。
“还是等等吧。”雪子一向对于长幼之序颇为自律,她回了一句,没有同意。妙子不得已,只能站在汽车前等着。她看到悦子跑进了屋子,于是开口道:“我刚听说了井谷老板娘说媒的事。”她压低了声音,因为不想让司机听见。
“是吗?”
“照片也让我看了。”
“是吗?”
“雪姐,你怎么考虑?”
“光看照片我也讲不清楚呀。”
“可不是嘛,所以还是去跟对方见一见吧。”
“……”
“人家既然一本正经提出来了,假如雪姐硬是不去的话,二姐可就为难了。”
“可是,哪有这么仓促的道理啊?”
“行啦,早猜到你会这么推托的……”妙子刚说到这儿,门口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哎呀!手绢忘记了,谁帮我去拿一下,手绢!手绢!”的嚷嚷声。幸子一边将露出在外的衬衣袖子往里塞,一边大步冲出门口,对着二人喊道:“让你们久等啦!”
“等半天啦,真受不了。”
“别那么说好吗?我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才好回掉人家……好不容易才挂断呢。”
“好了,好了,这事以后再听你解释。”
“快上车吧!”跟在雪子身后的妙子催促道。
幸子家距离芦屋车站约有八九百米,她们有时候像今天这样为了赶时间而乘坐汽车,有时候则慢悠悠地散步前往。天气晴朗的日子,三姐妹穿上出门的衣裳走在那条当地人称之为“水渠路” 、靠山一侧与阪急铁路线并行的大路上,三人结伴袅袅而行的丽姿特别惹人注目,路人都忍不住要看上几眼。那一带临街的商铺人人都认得三姐妹,并且时常背地里谈论她们,但很少有人知道她们的真实年龄。幸子因为有了个女儿悦子,所以也不大刻意地掩藏自己的年龄,即使这样,看上去顶多只有二十七八,何况还没出嫁的雪子,往多里说也不过二十三四,至于妙子,有时竟还被人家误为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故而大家都称呼雪子她们“小姐”或者“姑娘”,其实按真实的年龄说起来,这样称呼未免有点好笑了,但是谁都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姐妹三人都特别爱穿颜色鲜艳、花样入时的衣裳,倒不是因为穿了艳丽的衣裳才让人显得年轻,事实上是她们的姿容和体态充满了青春魅力,只有那种艳丽的衣裳才和她们般配。去年贞之助带她们三姐妹还有悦子一道去锦带桥 赏花时,曾拍过一张三姐妹并立在桥上的照片,还写了首俳句描述其时情形:
翩翩三姊妹
锦带桥上留倩影
并立惊花客
不过,三姐妹也并非长得完全肖似,她们各具特征、互为烘衬,但又有着极为明显的相似之处,让人一看就能感觉到她们是亲生的姐妹。首先是身材略有差异,幸子个头儿最高,雪子次之,然后是妙子,一个比一个略矮一些,三人一同走在路上的时候,光是这一点便俨然成了一道风景。从衣裳、妆饰和气质方面来讲,最富日本韵味的是雪子,最具西洋情调的是妙子,幸子刚好介于两者中间。论容貌的话,妙子长着一张圆脸,五官分明、眉目清秀,配上一副丰满敦实的身板,雪子则正好相反,细长的鹅蛋脸,身子纤巧婀娜,幸子则像是萃集了两个妹妹的优点于一身。而要说到穿着,妙子基本上都穿西式服装,雪子总是一袭和服,幸子夏天多穿洋服,其他季节穿和服。至于三人的相似之处则是,幸子和妙子都像她们的父亲,平常总是一副开朗可亲的样子,唯独这一点雪子跟她们不一样,看上去似乎静娴内秀、愁黛微锁,但不可思议的是,即使这样,她仍俨然宫中或将军家的上房丫鬟一样,穿着装扮起来那种富丽华贵的绉绸和服与她更加相称,颜色素雅、隐纹碎花的江户风尚 就不适合她。
平常她们去参加音乐会,也总是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更不用说今天是去出席私人招待会,更是竭尽全力打扮得格外艳丽,加上今天又是个秋高气爽的响晴天气,三姐妹从汽车下来、走上站台的时候,候车的人全都情不自禁地扭头看向她们。正好是星期日的下午,开往神户的电车里空荡荡的,就在姐妹三人挨次坐下来时,雪子注意到,坐在对面的一个中学生正羞赧地将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向下俯去,与此同时双颊涨得通红,好像两团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