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玉一行到的时候,蓬莱岛岛主阳修戈,长生殿殿主谷幼枫已率众弟子到达青鸾了。
流玉嘴角带笑施施然落地,不动声色的在他身边正不安分挣扎的锦时耳边低语了句“徒儿可别给为师丢脸了。”
锦时撇嘴,只得规矩的站在流玉身边,垂着头作乖巧状。
“流玉上仙来了。”
一声柔媚的女声带着丝欣喜和激动,锦时悄悄抬眼,便见眼前站着一名长相貌美的女子,桃腮带笑,柔情绰态,一双美目诉尽无限相思。
眼前这女子,对流玉有意呢。
锦时心里暗笑一声,便听流玉柔声道:“鸾月上仙,好久不见。”
青鸾派掌门,鸾月,那个被人们赞为天人的可人儿。
一时间,众人纷纷上前迎接,将流玉和离旬飏迎进了大殿,尾随的弟子则由青鸾弟子带去相应的住处。
锦时本一直低着头跟着流玉身边,此时见芷烟一众都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忙忙转身想要跟去,却被流玉扯住了袖子。
“又要跑去哪儿胡闹?”
众仙尊的目光顷刻全部集中在这个正低着头的女孩身上。
“流玉上仙,这便是你那徒儿?”
阳修戈离锦时最近,在流玉扯住锦时袖子的时候便听见了锦时不满的哼哼声,顿觉有趣,率先开口问道。
“让各位见笑了,小徒素来顽皮,流玉恐她待会又在青鸾闹出事来,便将她束在身边,徒儿,还不见过各位师尊。”
一句话便将锦时的形象定位成顽皮,锦时气结,却只得笑盈盈的抬头,朝一干人施礼道:“锦时见过各位师尊,望师尊安好。”
“不愧为上仙之徒,清秀灵动,举止大方,骨骼甚是奇佳,实为我仙界之幸。”
阳修戈一眼便看出了锦时是百年难遇的修仙奇才,满脸的赞叹。
“那倒要恭喜流玉上仙了。”
鸾月笑着开口,锦时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一股妒味儿。
流玉爱怜的揉揉锦时的头发,柔声道:“就别夸她了,本就胡闹,这下越发自傲了。”
众人皆笑,赞叹恭喜的话语源源不绝。
“师傅,我可以走了吗?”
锦时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咬着牙齿用只有流玉听得见的声音问道。
“不急。”
流玉回以一笑,牵着锦时的手朝前走去。鸾月笑盈盈的跟在流玉身边,时不时瞟一眼两人牵着的手。
锦时本还纳闷流玉为何要在众人面前让她出风头,此时看见鸾月和其她几名女子有些艳羡的神色,顿时明白他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谁说的最毒妇人心,分明是最毒流玉心。
走进大殿的时候,左右分别走出一名女子,锦时认得其中一位,素昔。
两人神色冷淡的朝众人点点头,便坐在了安排的位置上,想来众人也是习惯了两人的态度,并未在意。
锦时规矩的站在流玉身后,垂着的手无聊的扣着指甲,鸾月见众人都坐着,唯锦时站着格外显眼,挥了挥衣袖,锦时身后便出现了一把椅子。
“锦时,站着怪累的,坐着吧。”
锦时抬眼看了看鸾月,见她虽是在对自己说话,眼神却飘向流玉的脸上,笑了笑,答了声“谢谢鸾月上仙。”便依言坐下。
流玉勾了勾嘴角,却并未开口。
此时除灵剑派未到,其余主权人皆在,便面色严肃的开始讨论此次的钟灵之劫,没过多久,灵剑派掌门施尚佁到达青鸾,此次商议正式开始。
锦时起先还竖着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论,不过片刻时间已然失去了兴致,六个字,说的都是废话。
慵懒的倚在椅子上,眼皮竟有些沉,上次在玉阳每日早起晚睡,待流玉离开后回到槐宫足足睡了十日才将瞌睡补回来,后来流玉受伤,自己又起早贪黑的照顾他,连回槐宫补觉的机会都没有。
此番众人的话语犹如催眠一般,锦时缓缓闭上眼,竟这样睡起觉来。
“流玉上仙,锦时还真是个真性情的孩子。”
谷幼枫趁着端茶的动作低头在流玉耳边低声道,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流玉微微侧了侧头,便看见锦时靠在椅子上睡得正香。
有些好笑,有些无奈,流玉挥袖,一团白光便将锦时包裹住,众人有些惊诧的看着被白光隐去身形的锦时,面面相觑。
流玉笑笑,道:“小徒这几日修行过于勤了,未能好好休息,让各位见笑了。”
大部分人刚刚都看见了锦时的睡态,只是碍于流玉的面子不好说话,流玉此番作法正合心意,纷纷笑夸锦时的率真,随即继续探讨劫数之事。
锦时本睡得很沉,此时被流玉的仙气包裹住,瞬间便醒了过来,刚恢复意识,便听见有声音道:“说来说去都没有应对的办法,何不集结仙界力量,攻上钟灵山,拿到劫数预示。”
大殿顿时一片寂静,而锦时此时正迷迷糊糊的,听闻此言本能的笑出声。带着丝嘲笑,和不自量力的屑意。
流玉皱眉,施尚佁迟疑着开口:“流玉上仙,你那徒儿,醒了吧?”
轻辉衣袖,白光散去,锦时端坐在椅子上,睡眼惺忪的看着众人。
“你这丫头,刚刚笑什么?”
昀儊满脸怒气,指着锦时道。流玉冷眼看了昀儊一眼,却并未开口。
锦时在看见众人之后便知道自己刚刚闯了祸,见昀儊气势汹汹的看着自己,抿了抿嘴不答话。
谷幼枫冷笑着看了看昀儊,不满她对锦时的语气,开口道:“笑某些人不自量力呗。”“你……”
昀儊大怒,但碍于众人都在场不好发作,又不好失了面子,愤愤开口:“不自量力?那你们说,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办法吗?何况你们谁去过钟灵山,谁敢肯定的说钟灵山是有去无回?”
“万年前那次天劫,神界一半上神覆灭钟灵山。”
阳修戈缓缓开口道。
“神界?呵,你们当中,有谁过万岁,有些见过上神?去一次钟灵山覆灭一半上神,历一次天劫神界毁灭独留两名上神,这就是所谓的高高在上的神界的结果,这上神,恐怕是仙法根本不……”
昀儊不屑的语气一滞,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一把银白长剑抵在她的颈项上,锦时面无表情,语气冰冷。
“你再说一句,试试?”
大殿鸦雀无声,众人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甚至有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出现了幻觉。
“你?”
就连昀儊都惊诧的说不出话来,这个连仙体都未修成的丫头,竟然用剑威胁自己这名仙界上仙?!
“锦时,你要造反么?”
流玉缓缓站起身,锦时在他眼里第一次看见了惊怒。
“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
“目无尊长,胆大包天。”
“还有没有规矩了这丫头。”
众人纷纷回过神,四周顿时响起责怪怒骂声,甚有几名仙长正缓缓朝锦时靠近,企图夺过她的剑。
锦时冷冷扫了一眼正在移动的那几人,缓缓开口。
“我锦时虽然小,但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们说神界为何要去钟灵山,又为何会几尽覆灭?嗯?”
锦时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冷笑着看着昀儊。
“如果没有上神拼死攻上钟灵山得知劫数,如果没有神界以一界之力承受天劫,你们还会出现在这世上吗?你们今天还能站在这里以上仙的身份藐视上神吗?神界的牺牲,换来你们的存活,如今,你便是用诋毁藐视他们来作为回报么,你且说说,你,配么?”
掷地有声而满含悲愤的话语,让众人都静了声。
“那你威胁尊长,便是对的么?”
流玉冷冷开口,瞬间移到锦时身边,企图拿下她手中的剑。锦时冷笑一声,将昀儊朝前一推,持剑闪过了流玉的动作。
“我只是做应该做的事,何来对错之分。”
流玉咬牙,忍住喷涌而出的怒火,一字一句道:“你倒是学长了,用为师教你的东西来对付为师!”
锦时只是笑,将剑扔到了地上。
“师傅,你叫徒儿失望了。”
话落,人已经离开了大殿。流玉颤了颤身形,差一点没倒下去,好一句师傅,好一个徒儿,倒是为师叫你失望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追也不是,劝也不是,只得暗自着急。
昀儊推开扶着她的素昔和鸾月,怒道:“流玉上仙,你恐怕要给我一个交代。”
流玉闭了闭眼,转过身时,已换上冷笑。
“昀儊上仙仙术高深,胆识过人,不惧钟灵山的危险,流玉佩服,不过要去送死,你青鸾派死就好,别拉上我玉阳陪葬,对了,对上神出口不逊,鸾月掌门,你看着办吧。”
终究,是要维护自己的徒儿的。
一场商议,便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其实阳修戈,谷幼枫等人不仅没有责怪锦时,反而赞叹她的胆识和率直,唯青鸾派的一干人将锦时记恨在心。
流玉刚走出殿门,阳修戈和谷幼枫便跟了上来,均是劝流玉不要生锦时的气,将锦时狠狠夸奖了一番。
末了,谷幼枫还添了一句,若是你铁了心不原谅那孩子,便将她逐出师门,让我来当她师傅好了。
流玉抿嘴,身形一闪便不见了人影。
而锦时此时却是已经跑到了青鸾峰上,坐在树下压制自己的杀意。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其他五界,神界不会将所有劫难引到自己身上,更加不会覆灭,自己不会坠入魔道,不会失去朋友和姐妹,不会再也回不去自己的家,不会自己一人面对即将到来的劫难却毫无办法,只不过,其余五界,会覆灭罢了。
当初,何不和他们一起灰飞烟灭。万年了,锦时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却仅仅是因为人的一句话。
巨大的牺牲,换来却是藐视。
锦时突然有些想哭,心里面却嘲笑自己的懦弱,你是高高在上的妖神啊,眼泪,从来都不属于你。
“喂,你怎么了?”
秦洛的声音从树上传来,锦时惊得站起身来,自己竟然没有察觉,苦笑,若是有人想要自己的命,刚刚可就真完蛋了。
“你到底怎么了?”
秦洛从树上跳下,眉眼间闪过一抹担忧。
“没事,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
锦时扯扯嘴角道。
“需要我帮你吗?”
秦洛迟疑了片刻,轻声开口。
锦时感动的看了看平日看不惯自己的秦洛,突然想将心事都讲给他听。
“秦洛,如果,我说如果,你的家人为了保护你们城镇里的人,全部死了,只有你在他们的掩护下逃了出来,你会怎么办?”
秦洛皱皱眉,思索了半晌,开口道:“我会好好活着,不辜负他们的牺牲。”
“可是留在世上的你却被城镇里的人唾弃,独自忍受着恐惧和痛苦。”
“可至少我活着,带着家人的希望和期盼好好活着,能够享受活着的日子,只会是幸福,而不是痛苦。”
是吗?锦时笑了笑。
“秦洛,我发觉你其实不坏。”
“我本来就不坏……”
“秦洛,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在院子里等我吗?”
锦时抬眼看去,一名女子满眼怒意的看着两人,快步靠近。
秦洛理也不理,只问锦时道:“你要走吗?”
锦时淡笑着点点头,秦洛竟抓住了锦时的手,边走边道:“那走吧。”
“秦洛,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女子怒吼出声,拔出长剑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让开。”
秦洛冷冷开口,却是看都不看女子一眼。
“你是谁?”
女子狠狠咬了咬嘴唇,将目标移到锦时身上。
“我啊,我是我师傅的徒儿。”
秦洛好笑的看了锦时一眼,垂着的另一只手推开女子的剑,道了句“再缠着我们别怪我不客气”,便拉着锦时离开。
在山下的时候,锦时遇上了林之安,林之安慌张的扯住锦时耳朵衣袖,道:“锦时,你刚刚在大殿内怎么了,我刚刚经过的时候听见那素昔仙尊和昀儊仙尊说什么定饶不了你发生什么事了?”
锦时哼笑一声,道:“我没做什么啊,我只是做了有良心的人都会做的事。”
话落,便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茫然对望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