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很快就到了。
书玉蹑手蹑脚地起了床,先探查了一番外间,看芙青和宫女们睡得香甜,才放心大胆地向外走去。
天边一痕下弦月,散发着惨兮兮的微光。为了掩人耳目,书玉没敢打灯笼,只就着月光一路摸到右院。推开生了锈迹的铁门,她听到有人在角落里轻喊:“你来了。”
这声音轻轻柔柔,清溪撞石般的清冽,让她一辈子都忘不掉。书玉循声走过去,看他从阴影中走出,周身黑衣遮不住那股俊逸的气质。
“还有几日,我就要去蒙古了。”书玉苦笑,“羽郎,你还是忘了我吧。”
他蹙眉:“书玉,事情还有转机。”
“白府不会让芙青远嫁的,所以和亲的人选只能是我。”她控制不住哀伤。
他反问:“那如果……你死了呢?”
书玉心念一动,颤声问:“什么意思?”
陈微羽从袖中掏出一枚小瓷瓶:“这里面有一颗假死药,服下之后会让人气息全无,毫无脉息,但是三天后会安然醒来。你只要服下药丸,我便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假死?
若是被发现,那可是欺君的罪名!
书玉颤抖着手接过瓷瓶,手指间麻木得几乎没有知觉。陈微羽看出了她的怯懦,在她耳边笃定地道:“书玉,别怕,记住我们‘白头永不负’的誓言。”
这便是鼓励了,给她勇气吞下药丸,欺君罔上瞒天过海,然后和他一起到关外过一段逍遥日子。
但是,事情会这样简单吗?
转眼便是成亲前夜。
宫里人来人往,热闹异常。有些上了年头的老嬷嬷,开始教书玉出宫前的各种礼仪。书玉坐在凳上,木呆呆地听着嬷嬷们聒噪。
终于,宫人们都退了出去,书玉这才从怀里掏出那只小瓷瓶。瓶身是精致的白瓷,在灯火映照下散发着细腻的光泽。
真的要走这步险棋?
若是触怒君颜,那便是株连九族的一场大祸。
书玉犹犹豫豫地从瓷瓶里倒出那枚药丸。就在这时,房门哐啷一声被人推开芙青泪流满面地扑进来:“玉妹,你真的这么狠心么?”
她吓了一跳,忙将假死药收起来。芙青已经返身将门关好,才哽咽道:“我知道你们有什么打算……只是你想过没有,你一死,皇上让我和亲还是好的,若是迁怒白家,白家老小可就全完了。”
这番言辞,表面上是哀求,实际上软硬兼施。只要有人知道了这个计划,那么就不能服下假死药。不然以芙青的性子,指不定会将真相告诉别人。
终究,她还是咬了咬牙,道:“你放心,婚期会如期举行。”
芙青松了一口气:“玉妹,你不如出了宫再服用假死药,说不定被送回中原,我和爹都能救你。”
出宫再服药?
那样的话,既应付了蒙古王子,又能让白家保全皇恩,真是好深的计谋。
书玉不再看她,转而看着窗外一抹凋敝的夕光。白家荣宠和天家体面都得以保全,唯有她的一颗心,伤得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