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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游戏

1967年3月21日早上6点,精神病医生约翰·巴克博士在“英国预感局”接到了一个电话。在电话的另一端,艾伦·亨切尔听起来很焦虑,他絮絮叨叨地说一架飞机将在山上坠毁,造成123或124人死亡。不到一个月后,一架客机在塞浦路斯上空的雷暴中坠毁。第二天,《旗帜晚报》的头版标题是“124人死于客机失事”。

亨切尔的预感似乎准确得惊人。提前预测受害者的确切人数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因此我们可能会认为发生这种事的概率非常小,可以排除偶然或巧合的可能。那么,唯一的解释必然是,亨切尔确实能够预测未来。但是,仔细分析就会发现,这个故事有许多隐藏的因素,这意味着预测未来可能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不可能。

那些认为自己能未卜先知的人通常把做梦作为一种预知的方法。因此,我们假设某人做了一个梦,准确地预测了一个月内将发生飞机失事(亨切尔预测的事故恰好发生在他的预感后的第30天),看看这个看似不太可能发生的事件的概率。首先,考虑在1967年全世界有35亿人,在某起事故发生前的30天内,每个人每周大约会记住2个梦境主题 [18] 。因此,这段时间一共有300亿个梦。飞机失事是最常被记住的梦境主题之一 [19] ,但我们保守一些,假设每1000个梦境中只有1个是飞机失事。即使在这个适度的梦境频率下,我们仍然可以预计在坠机前的一个月里会有3000万个关于坠机的梦发生。

但是,亨切尔不仅预测了飞机失事,似乎还预测了正确的死亡人数,这似乎完美地证明了他的预知能力。只是,空难梦的绝对数量这么多,意味着在梦中正确预测死亡人数等看似具体细节是十分常见的。我们假设只有1/10的飞机失事梦非常清晰,做梦者可以估算出死亡人数,那么仍然有300万个有具体死亡数字的飞机失事梦可供选择。考虑到当时最大的客机最多只能搭载260名乘客,随便说一个数字都有260分之一的正确率。即使将候选的梦的数量除以260,也可以看出,在事故发生前一个月,看似能预知死亡人数的梦仍将超过1.1万个。

亨切尔的预测是123或124,这给了自己一定程度的回旋余地。事实上,据了解,有2个人被从飞机残骸中救出,但是后来因为伤势过重在医院死亡,使死亡总人数达到了126人。尽管差了2个人,但我们仍然对亨切尔预测的准确性惊叹不已,这说明我们渴望相信巧合,对确切的细节有一定程度的容忍。对许多人来说,只要预测的死亡人数在123到129之间,他们就会认为预测与事实非常接近,足以为亨切尔的预见能力提供令人信服的证据,这将他成功的机会提高了6倍。这是“邻近原则”的一个例子,它的内容是,一个预测无须与事实完全吻合,只要接近,就会被视为成功预测。邻近原则是阴谋论者和民间传说研究者最喜欢使用的工具,它可以极大地提高在本来不相关的事件之间建立联系的概率。下面我们以围绕美国总统亚伯拉罕·林肯和约翰·F.肯尼迪遇刺事件的所谓“诡异”巧合为例。两个杀手,约翰·威尔克斯·布斯和李·哈维·奥斯瓦尔德都是南方人,他们广为人知的名字都有三个部分,而且他俩据说出生年份都以39结尾。更令人惊奇的联系是,布斯从枪杀林肯的剧院逃跑,最终在一个仓库被捕,而奥斯瓦尔德从枪杀肯尼迪的仓库逃跑,也是在一个剧院被捕。

从表面上看,这些巧合似乎很不寻常,令人难以置信,但是只要我们深入挖掘,就能发现邻近原则的迹象。事实是,作为一名演员,布斯经常被称为J.威尔克斯·布斯或约翰·威尔克斯,以区别于他的家族中的其他演员。而在肯尼迪遇刺之前,奥斯瓦尔德的三个名字都不为人所知,只是在遇刺之后人们才知道了这些名字。由于他经常使用假身份,包括他自己名字的变体,因此为了明确起见,达拉斯警方开始使用他的全名。虽然两人都出生在南方,但布斯在北方生活了很长时间,认为自己是一个“了解南方的北方人”。虽然他们的出生地都位于美国人口稠密的地区,但我们不应该对这一事实太过惊奇。两个杀手出生年份的巧合源于信息错误。奥斯瓦尔德出生于1939年,布斯其实出生于1838年,而不是1839年。在重述这个故事时,这个微小的不一致通常被掩盖了起来,以免有人吹毛求疵地调查事实。最后,林肯是在剧院(这里上演的是戏剧)里被暗杀的,而杀手布斯是在一个农村农场的烟草仓库(不是货仓)里被捕的;奥斯瓦尔德是在达拉斯市中心的一个书店仓库(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文学仓库!)枪杀了肯尼迪,后来在一家电影院被捕。有时候,如果你看得不仔细,那么只要足够接近就会让你信服。

让我们回到亨切尔的航空灾难预测,接近原则为死亡人数预测留下了6倍回旋余地,因此我们可以预计,在坠机发生前的一个月里,全世界会有超过66000个惊人准确的飞机失事预测梦。即使每10000人中只有1人会向当局报告他们的梦,可以预计我们仍然有希望听到大约6个这样的预测。尽管亨切尔可能没有在梦中看到他报告的幻象,但是如果幻象还可能有其他体验方式,那么这种预感只会更多。突然之间,亨切尔表面上有先见之明的预言似乎不再那么不可能了。

接受亨切尔的预测还需要我们忽视一个事实:尼科西亚国际机场位于海拔220米的迈萨奥里亚平原中部,与亨切尔预测的坠机地点并不相符。当我们发现亨切尔在预感局并不只留有这唯一一个预言时,亨切尔的成功就更不稀奇了——在预感局成立的头几年里,他打过好几百个电话。

亨切尔曾在半夜1点打电话到巴克家中,坚持要求这位精神病医生检查住所的煤气管道,因为他担心巴克的安全。但巴克的房子根本没有接通煤气。10天后,1967年5月1日,亨切尔通过电话向巴克报告了另一个空难预感,声称空难将在三周内发生,这很有可能,因为那一年平均每20天就有一架民用飞机坠毁。结果,那个月,也就是1967年5月,是当年全世界唯一没有发生有人员伤亡的民用飞机坠毁事件的月份。

亨切尔从不担心自己的预测过于大胆。两年后,他做出了下面这个关于世界末日的预言:

1969年9月之前的某个时候,将有一个巨物飞向地球。强烈的太阳黑子活动将达到闻所未闻的顶点。在这些自然现象的共同作用下,世界多个地方会发生洪水、飓风和剧烈地震。大约会有50万人死亡。

毫无疑问,如果这个预言是对的,你早就听说过了。

仅亨切尔一个人就做过大量预测,因此从长远来看,他成功预测某事的可能性很大。考虑到听到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准确预测一个故事,我们都会印象深刻,因此这种“预感”事件几乎一定会发生。这也可以称为巨数法则。巨数法则指出,对于一个给定的事件,无论它只发生一次的可能性有多低,只要给予它足够多的机会,它早晚会发生。

尽管我在估算亨切尔空难预测成功的概率时尽量做到公平,但我还是做出了许多假设(不过每次假设时,我宁可让预测成功看起来不太可能是纯粹的运气使然)。对于现实世界中的绝大多数巧合,如果不经过这样的数学论证,很难说服信徒们相信,在他们认为有因果关系的偶然事件背后,唯一的推动力其实只有概率。很多这样的不寻常事件难以通过数学来确认其发生的可能性。当试图为事件的可能性或不可能性确定数值时,我们总得做一系列基本假设。无论我们多么认真细致地证明这些假设是合理的,任何人只要有足够的动力,都可以一步步削弱这些假设,直到整个结构看起来摇摇欲坠,至少在信徒的眼中是这样。

但是,有一些极不可能发生但总是会发生的事件,更适合用可靠的数学方法加以处理。我们可以精确地估计这种不寻常事件发生的概率,并看到巨数法则如何使它们发生的可能性远远高于我们最初的想象。 zv4O//11AbOBJ3e1BeLg3FZXWcpJjdN6PvdKhr5YIZHK2q1DqfjZtDu4QhWhzws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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