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什么是数字人民币

顾名思义，数字人民币就是数字形式的人民币，由中国人民银行指定的金融机构等参与运营并向社会公众兑换的货币。由于中国人民银行想用数字人民币替代一部分现金，更注重数字货币职能与电子支付工具的结合，因此它可以被看成是数字化的人民币现金。不过，它的创新和亮点是运用了密码加密技术、数字技术等新兴技术，极大地提升了人民币的安全性能与支付效率。央行专家表示，数字人民币的功能及属性和纸钞完全一样，只不过形态是数字化的。也就是说，除了离不开手机、电脑等载体，数字人民币和我们手里的现金没有任何区别。我们只要通过手机、电脑等载体，就能一睹数字人民币的真容，追踪它的交易情况与流向。

一、认识数字人民币的本质

迄今为止，马克思对货币本质的界定最准确、最深刻。他认为，货币是充当一般等价物的特殊商品。理论界、实务界也从不同角度解读了货币。结合不同学科的观点，我们可以全面认识货币的本质。法学上的货币，是一种特殊的动产，是具有高度替代性的种类物，一旦被使用便会发生所有权转移。经济学界对货币的本质有不同认识。其中，货币商品论认为货币是等价物；货币名目论认为货币本质上是价值符号，是神意或法律等其他力量的创造物。凯恩斯则认为货币是交割后可清付债务契约和价目契约的东西，也是贮藏一般购买力的一种形式。也就是说，货币在日常生活中发挥促进交易的作用，我们每个人手中的“钱”只有面值大小、金额多少之分，在功能上没有任何区别。货币最主要的用途在于日常生活的支付活动，最常见的场景是频次多、金额小的零售支付。

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货币与黄金等贵重金属逐渐脱钩，与任何实物均不存在联系。随着信用创造的扩张，货币不断演变为存款、贷款或结算资金，脱离形态束缚的货币被用于各类经济活动，使得信用资产急剧扩张。纵观货币的演变历史，无论货币形态怎么变化，货币都一直存在着价值基础，在实物货币阶段是实物的价值，在金属货币阶段是贵重金属的价值，在信用货币阶段是商业信用、国家信用或电子货币发行者信用的价值。而比特币等数字货币依靠程序与算法产生价值，不需要任何信用基础。但如果无法解决信用问题，数字货币就只能在特定环境内充当拟制货币，不能成为实质货币。各国央行为应对比特币等私人数字货币的挑战，一直在研发或试验央行数字货币（CBDC）。我们可以从发行主体、交易方式、形态及获取方式等维度认识和理解CBDC的本质（见图3-1）。按照BIS的分类，数字人民币可以被归入零售型央行数字货币。数字人民币本质上就是人民币这种法定货币的数字形式。数字人民币是我国央行主动适应数字经济发展的产物，它脱离了实物形态的束缚，将货币的流动性、交换活动、社会契约等特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二、分析数字人民币的属性

货币之所以成为最成功的一般等价物，是因为其具备价值尺度、流通手段、交易媒介、贮藏手段、世界货币的职能。数字人民币只是形态改变的人民币，仍然具备与人民币同样的本质。话虽如此，不少人仍存在疑问。有的人担心数字人民币会取代现金；有的人不知道它与比特币、Libra的区别；有的人难以区分数字人民币支付与微信支付、支付宝支付；还有的人觉得手机银行、移动支付用着很方便，没有必要发行和使用数字人民币。我们解答了这几个常见的疑问，社会公众也就理解了数字人民币。

（1）数字人民币的属性。数字人民币被用于衡量物价、流通与支付交易，是因为其本身所具有的价值并不会因数字形态而变化。它与实物人民币都是央行对社会公众的负债，以国家公信力作为保障，其最主要的使命在于零售支付等日常生活用途，都是转移价值的媒介与工具。两者的最大区别在于数字人民币以数字形态实现价值转移，能够克服实物人民币流通中出现的难题。

数字人民币由中国人民银行发行。它沿用“央行—商业银行”的运营体制，由二者共同进行全生命周期管理，一定程度上维护了“中心化”管理体制，避免了货币“去中心化”潜在的金融秩序混乱。它可以促进人民币国际化，具备自由兑换、尊重他国货币主权等条件。

我们可以结合表3-1和表3-2，从不同维度探讨数字人民币与相关货币的异同。

（2）数字人民币与金属货币。众所周知，我们通常使用的“钱”既是信用货币，又可被视为实物货币。说它是信用货币，是因为货币背后必须有国家信用的支撑，由政府职能部门强制其流通与使用；说它是实物货币，则是由于各国长期存在使用金属货币、纸钞的情况。科技的飞速进步与经济活动的不断扩张，使人们越来越追求交易的效率，更加青睐使用信用货币进行支付及进行其他交易，而金银等则主要被看作财富的象征，用来抵御通货膨胀对财富的冲击。历史爱好者大都知道，中外都曾有很长一段历史时期使用黄金、白银作为货币，比如欧洲长期流行金币；我国在两千多年的漫长岁月里同时使用铜钱、银两或银元。正如马克思所说，“金银天生是货币，但货币天生不是金银”。金银体积小、质地均匀、便于携带、易于贮藏，便自然而然地成为货币的首选。欧洲国家在很长的历史时期里以金币为本位，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才逐步取消这种规定。美元与黄金脱钩是20世纪70年代的事情。数字人民币与黄金、白银有什么关联呢？在我国，部分贵金属纪念币由黄金、白银所制，它们是有特定主题、限量发行的。人们用“钱”兑换或购买了这类贵金属纪念币，主要用于增值、保值或作为收藏品；这类贵金属纪念币的发行量比较少，不适合被当作货币。黄金、白银更多的是作为金融投资品，很少作为货币流通。与曾经作为货币的金属货币相比，数字人民币与金币、银币主要有着贵金属形态与数字形态之别，而数字形态更有利于商品经济流通，将成为未来调控数字经济的主要工具。

（3）数字人民币与实物人民币。实物人民币就是我们常说的现金。那么数字人民币与现金有什么关系？数字人民币问世后，是否意味着现金即将成为历史？这肯定是社会公众普遍关心的问题。普通大众常常有着浓厚的现金情结，非得看得着“钱”、摸得着“钱”才觉得放心。在农村地区、偏远山区，年迈的大爷大妈们，宁愿把攒下的辛苦钱藏在床头柜里，也不愿存放在银行。他们大都有难以割舍的现金情结。结果由于他们保管不当，这些“钱”可能被偷被盗，或被虫吃鼠咬，或被火烧水浸。每当遭遇这种情形时，基层央行或商业银行可以帮着兑换这些残损币或火烧币，尽量减少他们的损失。此外，假币也是困扰金融机构与社会公众的难题。

数字人民币有助于解决这些问题。数字人民币与现金除了形态不同外，其运营体系、定位与功能相差无几。与现金相比，数字人民币更能实现一些技术进步。就拿我们常用的支付手段来看，日常生活支付实际上可被分解为“支付指令—清算—结算”的过程。但数字人民币可实现“支付即结算”，买卖双方不必经历身份核实与验证环节，就可以按照央行算法与程序完成结算，将支付过程缩短至几秒钟，甚至可以在双方离线情形下进行支付。数字人民币除了可以在优化的ATM、POS机等机具上使用，还可在手机APP、网上银行上，以及刷脸设备、可穿戴设备等设备上使用，使人民币的流通与应用摆脱了单一银行账户的局限性。数字人民币加载的智能合约还将有助于精准“对接”多元化场景。如此一来，数字人民币可以避免现金的发行流通的成本、保管成本，提升金融服务的效率。

从长远来看，数字人民币虽会取代部分纸币，成为未来生活的潮流，但并不表明纸币会彻底消失。从目前的趋势看，中国人民银行尚未正式发行数字人民币，数字人民币仍处于试点和改进阶段，需要进一步研究和解决一些疑难问题。从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方案来看，数字人民币将会从替代流通中的纸币与硬币入手，但这个替代过程是渐进性的，数字人民币并不会完全取代现金。我们通常所谓的现金包括纸币和硬币，它们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常用的支付工具。人们普遍使用电子银行、手机银行等支付工具是2000年以后的事情。微信支付、支付宝支付的兴起与普及也不过十多年。我国地域广大、风俗各异，老年人、农村居民等用户不太习惯使用移动支付，仍然偏爱使用现金支付。因此，数字人民币不会完全取代纸币和硬币，它将与现金长期并存。

（4）数字人民币与私人数字货币。人们不禁要问，既然数字人民币与比特币、Diem等都是数字货币，那么它们是一样的吗？有什么差异呢？单从名称来看，二者都被称为数字货币，但比特币、Diem等数字货币因其发行主体为技术精英或科技巨头，而被统称为私人数字货币。其实，数字人民币与私人数字货币存在天壤之别，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其一，两类数字货币的底层逻辑根本不同。数字人民币以国家信用为支撑，呈现中心化的管理模式、运营模式；比特币、Diem等私人数字货币以网民信任或技术信用为依托，采用了去中心化的发行与流通模式。前者维护与强化“央行—商业银行”的双层经营体系；而后者则会导致金融脱媒，对现行金融体系存在潜在破坏力，可能会催生垄断、“大数据杀熟”等不正当行为。

其二，两类数字货币所运用的技术不同。比特币、Diem等都运用了区块链技术；而数字人民币部分地借鉴了区块链技术，又综合运用其他技术，如双离线支付技术、多重签名和智能合约技术、双重备份技术等。其技术兼容性更强，不仅克服了区块链无法处理大规模交易的缺陷，也能够满足高频、大规模的零售支付需求。

其三，两类数字货币的运营模式不同。比特币、Diem都使用去中心化的运营模式。比特币等单纯依靠挖矿模式产出并发行，2040年达到极值后无法再产生新币，缺少统一的监管机构。Diem虽与欧元、美元等货币挂钩，却依靠Meta的算法规则运营，仍然具有一定程度的去中心化特点。这两类模式都将使货币脱离金融机构运转，体系极不稳定，容易引发各类投机行为。而数字人民币仍依托于双层投放体制，维护中心化架构，保持商业银行的中介功能，优化现行支付结算体系。

其四，两类数字货币的法律属性不同。比特币本质上只是一种虚拟商品，虽然具有与法定货币类似的属性，但其价格经历过“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的过程，很容易影响人们的信心，无法成为合格的一般等价物，因而无法作为货币。Diem具有价格波动性小、与主权货币挂钩等特性，是较比特币优越的稳定币。稳定币虽借鉴了央行的发行准备金制度，但缺少强劲的国家信用支持，更容易受到市场情绪波动、信息变动的影响，它仍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货币。Diem项目应受到国际组织、各国监管机构严密监管。即便Diem项目取得新进展，Diem也只能充当一种新型的支付结算工具。数字人民币作为法定货币，背后由国家信用担保，与人民币现金一一对应，根本无须担心其价格波动问题，也不会被用于炒作或投机。可见，与比特币等相比，数字人民币就是像传统的人民币现金那样流通使用的，绝不是中国人民银行版的“比特币”。

（5）数字人民币和第三方支付。所谓第三方支付，即商业银行支付外的交易媒介、工具或行业。大家熟悉的支付宝、微信就是最常见的两种第三方支付工具。数字人民币刚出现时，很多人马上认为其是取代这两种支付工具的。它们都以APP为载体，外观大同小异，使用流程似乎差不多，通用功能也难分伯仲。本次试点所覆盖的区域能够十分有效地反映数字人民币和支付宝、微信等第三方支付工具有很大的区别，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其一，数字人民币的效力高于后两种支付方式。数字人民币是我国的法定货币，和现金一样在我国境内具有完全偿付能力，它的发行与流通受到法律保障，任何个人和机构都不得拒收数字人民币。而支付宝支付、微信支付是一种支付方式，任何个人或机构都可以选择拒绝或接受这种支付方式。

其二，数字人民币的功能更多、更新，支付宝支付、微信支付无法与之媲美。它们都具备在线支付、扫码支付等功能；但数字人民币还支持双离线支付、近场支付等全新功能，完美地克服了网络中断、没有手机信号等极端情形下的支付难题。换言之，只要手机有电，无论收支双方是否上网、在线，其都可以使用数字人民币支付。在光线晦暗、二维码无法识别等情形下，用两个手机“碰一碰”，也可以进行数字人民币支付。而支付宝支付、微信支付要发挥作用，一般要求收支双方在线，还受限于网络、手机信号、光源、二维码清晰度等主客观因素。

其三，数字人民币支付可以脱离银行账户的束缚，具有更强的安全性、隐秘性和便捷性。众所周知，支付涉及个人财务变动、资金流动，人们往往不愿意让别人或社会公众知道这些信息。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每一笔交易都能被顺利地结算，不发生资金被盗、支付迟延、双重支付等故障和问题。现金支付只要不被盗或不丢失，就可安全而隐秘，但存在携带不便的问题。互联网支付、银行卡支付等方式方便、快捷，在无网络和机具发生故障时非常安全。然而，支付宝、微信可在后台追踪个人的任何支付或资金数据，发生“大数据杀熟”等情况。其隐秘性反而不如现金。而数字人民币可同时满足人们对隐秘性与安全性的需求。只要不用它违法犯罪，别人就很难获取个人的消费踪迹。

其四，数字人民币的转出、存入，均不会收取任何手续费；而支付宝支付、微信支付会在特定条件下收取一定的提现手续费。

（6）数字人民币与非现金支付。在日常生活中，普通居民使用少量现金与信用卡，就可以基本满足零售支付的需求。企业生产经营所需的资金规模甚大，一般偏好票据、信用卡、电子结算等非现金支付工具。随着计算机和互联网的普及，商业银行发行的各类储值卡与信用卡日益增多，电子银行、手机银行、支付宝、微信等新兴支付手段也逐步兴起，这些非现金支付手段减少了现金使用量，演变为附着发行者信用的、在一定区域使用的电子货币。

数字人民币问世后，非现金支付路在何方？很多人将会产生如此疑问：数字人民币会“收编”我们的电子钱包吗？它会取代各类非现金支付工具吗？人们早已对使用支付宝支付和微信支付习以为常，大都对其他非现金支付不太了解。其实，非现金支付范围更广，包括第三方支付、票据支付、银行卡支付等。有人可能觉得，数字人民币会凭借官方背景挤压支付宝支付、微信支付的发展空间。甚至有人十分担心自己的支付宝钱包、微信钱包的安全，担心其会被数字人民币“收编”，自己不能用支付宝、微信来支付。有这些想法的人们真的多虑了。数字人民币虽然方便快捷、功能强大，但并不会完全垄断我国的支付市场。它将与支付宝支付、微信支付等共生共存、互补发展。况且数字人民币目前仅取代部分流通中的现金，虽开展过数字票据、证券资金结算等领域的内容测试，但尚未拓展到票据结算等业务。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自由地选择适合自己的支付方式。据悉，中国人民银行及其数字货币研究所已与蚂蚁集团、腾讯集团开展了各类合作。早在2021年5月，六大国有银行就更新了它们的数字人民币APP，增设蚂蚁集团旗下的网商银行为钱包运营机构。此外，这些APP中均增加了饿了么、盒马鲜生、天猫超市三个子钱包。这意味着数字人民币打通了支付宝渠道。微信支付已在所有试点区域中支持数字人民币。可以预见，数字人民币未来将拓展至非现金支付工具，呈现与各类非现金支付共存的生态格局。

（7）数字人民币与银行账户。我们一般会先在一家商业银行开立一个账户，然后把“钱”存进账户。银行账户可谓支付交易结算的载体，解决现金支付无法解决的跨时跨地交易的问题。大家常用的微信支付、支付宝支付如果离开了自己所绑定的银行账户，就无法完成支付的清算、结算等环节。我们在非现金支付中一般也需要用银行账户进行结算。可见，货币与银行账户一般是“紧耦合”的关系。人们倘若不使用银行账户转账、结算，就无法成功转移资金。数字人民币无须依托于传统的商业银行账户，“钱”可以在无银行存款账户的情况下直接在数字钱包内进行存储。这种设计改变了货币与银行账户的关系，可以使货币与银行账户呈现“松耦合” 的关系，也就是说人们即使脱离银行账户，也可以使用数字人民币。在各试点地区，我们可以看到数字人民币可进行离线支付，也可在可穿戴设备中使用，这便是实现了账户“松耦合”的结果。 HfNtAPVIE8BaU9cDJYbKHyLSY5s/zHrFnRqkPxtfczG/GrPjBYhOIaTTab7bca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