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嘴嫂人称“碰塌天”,
他有个小姑叫长兰。
长兰人称“毛毛雨”,
和嫂子的脾气正相反。
这一天长兰下地回家转,
看到厨房已冒烟。
原来是嫂子又在煎油饼,
她先吃了油饼才做饭。
她不占便宜就难过,
这也是她的老习惯。
不一会儿她抹抹油嘴刷刷锅,
把红芋倒在锅里边。
听到长兰已回来,
向着门外一声喊:
(白)“长兰,烧锅!”
长兰坐到锅门口,
嫂子嘴里还不得闲:
一会儿嫌火大,一会儿嫌火小,
一会儿又闲屋里有烟。
紧接着骂了一串“老闺女”,
无非是借题骂长兰。
长兰听惯了这种骂,
一肚子委屈藏间,
如今父母都离世,
没有三女并二男。
一母所生兄妹俩,
按旧规矩只有哥哥“接香烟”。
自己不过是盆刷锅水,
早晚泼出就算完。
回想起本来初中已考取,
硬是嫂子掐了钱。
累死累活不落好,
成天吃她眼角饭!
光想叫她早离门,
一份家业好独占!
从前挨骂都忍住,
现如今,她决定和嫂子把牌摊。
无奈何谈到个人的事,
一朵红云挂腮边:
“嫂嫂呀,我和玉山已谈好,
你看看,这喜期放到啥时间?”
嫂子一听喜上眉:
这盆水终于自己到门槛。
想到此不觉又皱眉:
泼出去怕还得等两年!
“唉,小妹妹,公社干部有规定,
这哪能由我说了算?
男的要到二十五,
女的要到二十三……”
长兰说:现如今颁布了新的婚姻法,
最低年限已放宽:
女的实足二十岁,
男的二十多两年。
嫂子一听心又喜。
一嘴黄牙露外边。
“呀,我说妹妹恁高兴,
原来心里藏蜜罐。
小妹今年二十岁,
这喜事眼下就能办,
妹妹的生日我知道,
就在本月二十三。
依我看,二十四就领结婚证,
二十五就把喜事办。”
长兰说:“不过还有一件事,
得请嫂子来帮办。”
嫂子一听说还有事,
不由眼珠转几转:
自古来闺女出嫁要陪送,
害怕她要高价钱,
你想只陪送“四大件”,
她可能偏要“巧十三”!
(白)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呀?“碰塌天”转念一想,咦,有了,你能漫天要价,我就能就地还钱。闹到最后,我叫你落一身破烂!
“长兰妹:《婚姻法》上有规定,
不许买卖和包办。
新婚新办要提倡,
一切事情要从简。
现如今一不兴彩礼,
二不兴陪嫁,
移风易俗才是好青年。
不过也不能让你空身走,
我准备给你置上‘四大件’:
买上新镰、新锄、新镢头,
再买一把拾粪的锨。
请客送礼都免掉,
吹吹打打更不谈。
免不了几个帮忙的……
我擀上一锅大叶面……”
长兰说:“嫂子这样就是好,
带头推倒老封建。”
“小妹妹还有什么事?
只管说出别为难。”
长兰拨了拨灶下的火,
闪闪火苗映红了脸。
长兰说:“老规矩都是男娶女,
新法也可女娶男……”
嫂子闻听哈哈笑,
直笑得前仰后合腰儿弯,
“男娶女,女娶男,
这个名词真新鲜。
反正都是那么回事,
你咋说咋办我都喜欢。”
长兰说:“嫂嫂这话是真的?
真个赞成女娶男?”
嫂子说:“只要是婚姻法里有规定,
嫂子我句句都照办。”
“嫂嫂呀,我把玉山娶家来,
咱们就一家分两院。
你住南,我住北,
或者是你住北来我住南………”
(白)“什么!什么!!什么!!!”
“碰塌天”闻听猛一惊,
额头鼻尖冒冷汗。
眼珠子瞪得鸡蛋大,
只把长兰看半天:
“兰妮子,你想跟哥哥称兄弟,
二一添作五分家产?”
长兰说:“别的家产我都不要,
我就要一个小后院,
玉山家人多房子少,
咱家前后院房子闲一半……”
(白)“呸!”
“碰塌天”顿时变了脸,
牙咬得咯咯吱吱乱叫唤:
“你长得不美想得美,
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蛋!
自古以来承家业,
都是堂堂男子汉,
秃尾巴女的瞎眼馋!
想跟你哥哥争天下,
和块面把你捏成个男子汉!
要不然咱就血拼头,
闹它个天翻地覆鳖反潭!
我‘碰塌天’降了多少龙虎豹,
还怕你这个小长兰?”
“碰塌天”说到这里喘口气,
她准备接着骂三天。
再骂上几句难听的,
管教长兰一见她就浑身打寒战,
长兰这个“毛毛雨”
说话声音软绵绵。
她慢声细语叫嫂子,
小板凳递到她面前。
“嫂嫂呀,《婚姻法》上有规定,
男女都有继承权。”
“碰塌天”一听又蹦起,
离地足有三尺三。
“哼,你的嘴就是《婚姻法》?
拐三抹四把我骗!
《婚姻法》要是那个样,
我三头碰死你面前!”
(白)“哎呀呀,那可不能呀!”
“碰塌天”还要往下吵,
忽听有人一声喊。
转脸一看是老队长,
弯腰走到屋里边。
队长说:“你们的戏词我都听完,
矛盾是继承遗产权。
长兰说得非常对,
新《婚姻法》上有条款。”
他说着怀里掏出《婚姻法》,
把有关条文念一遍。
又说道:“按法律你兄妹财产对半分,
只不过长兰不愿意这么办。
她刚才说,别的东西都不要
只要一项房产权,
这是长兰心眼儿好
她体谅哥嫂有困难。
哥嫂也应体贴她,
为她来把喜事办。
完亲后两家两院过日子,
和和乐乐搞生产。
要不然闹到法院里,
吃亏的定是你‘碰塌天’!”
“碰塌天”一听傻了眼,
害怕得罪了小长兰。
“长兰呀,这锅我来烧会儿吧,
你也该歇歇喘喘洗把脸。”
长兰早已停了火,
她端掉盆,揭开盖儿,
一锅红芋已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