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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解释的缘起与科学理论的解释力

解释归根结底是人们的认知活动。主体对某一对象之所以产生解释的需要,是因为主体已经掌握了关于该对象的部分信息,但还有部分信息没有掌握,而这没有掌握的信息使主体无法完成对该对象的理解活动,这种信息差距驱使主体在大脑中搜索记忆中的相关信息或者向外部寻找信息,使关于该对象的信息趋于完整,并利用已经理解的基本知识对这些信息进行整合,使这些信息成为关于该对象的完整说明和描绘。从心理学上讲,寻求解释的需要根源于信息差距与完形心理。信息差距的存在激活人关于该对象的完形心理动机。彻底理解了的对象,人们不会产生为该对象寻求解释的需要。完全不了解的对象,人们也很难自发产生对该对象的解释需要。

理解先于解释。待解释对象对于我们是个“灰箱”,既不是完全的“白箱”也不是完全的“黑箱”。我们一定掌握了待解释对象的部分信息,但这些信息还不足以让我们理解待解释对象。待解释对象就是一套部分解开部分未解开的密码,理解就是运用已经掌握的基本知识作为解码手册将密码完全翻译成可理解的对象,解释就是将这个译码过程完整地表达出来。翻译是否符合原意是不可能通过翻译活动本身来验证的,郢书燕说、以讹传讹之类的现象是经常发生的。我们人类目前已经掌握的知识总体存在着许许多多相互冲突的地方,说明我们对世界的认识存在许多问题。我们完全有可能较大程度地误读了世界这部写满密码的大书。即使是充满错误的解释也比没有解释强。没有解释人们将不知所措。寻求解释是人们理解的愿望受到阻碍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解释只是理解的代用品。真正理解的对象不需要解释,需要解释表明还没有真正理解。自然界以其特有的方式表达自己,而人类依据大自然赋予的能力去理解领悟自然。解释某一对象就是对该对象的存在状态、存在过程、存在理由进行完整的说明。

根据解释对象的不同,人类的解释活动可以大致分为文本解释、社会解释、科学解释三大类。文本解释包括对文本本身的解释与对文本意义的解释。对文本的解释只是以文本的意义为对象的解释活动。以文本本身为对象的解释活动不同于以文本意义为对象的解释活动。虽然这两种解释活动是有关联的,但终究是两种不同的活动,不能混为一谈,也不能相互替代。以文本本身为对象的活动属于考据学、版本学、考古学、文献学等领域的活动,目的是对文本的存在状态、存在过程进行说明。而以文本的意义为对象的解释活动旨在探寻文本的存在理由,文本作者的主观意图的客观解读与文本本身承载的客观意义共同构成文本的存在理由。社会解释是人们在社会生活领域普遍发生的解释。如官方对某政策、事件的解释、民间对某些事件的猜测性解释、思想政治工作中的解释、心理辅导中的解释、日常生活中为了消除误会而进行的解释,等等。

除了文本解释与社会解释之外,更多的是关于自然现象、社会现象、心理现象等现象的解释活动。这类解释活动我们称为科学解释。科学本质上就是为了寻求对客观现象的合理解释。任何人类共同体为了生存和发展都有理解和解释世界的需要,也都会发展出理解和解释世界的模式。为了使理解和解释活动更有效率,更符合客观对象的真实状态,人们逐渐明确了科学活动必须具有的三个属性。一是研究对象的可确定性;二是研究方法的可操作性;三是研究结论的可验证性。这三个属性共同构成了科学的本质。

科学的发展不应当看作是“范式”的更替,或者看作是“研究纲领”的变换,科学应当被看作是以“科学的理论”为基本生存单位的生态系统。“科学的理论”之间相互竞争,优胜劣汰,在遗传和变异的共同作用下,新的理论总是表现出比旧的理论更强的生命力。理论的生命力在于理论具有的解释力。我们用Pe表示理论的解释力,用Qe表示该理论能够解释的经验事实的数量,用Qu表示该理论无法解释的经验事实的数量,用Qp表示该理论需要的假设的数量。则有:

由该公式可以看出,在Qe-Qu一定的情况下,假设数量愈少的理论,解释力愈强。在假设数量一定的情况下,解释的经验事实愈多而且不能解释的经验事实愈少的理论愈有解释力。一个理论在成长期往往表现为Qe日益增加, Qu日益减少,解释力日益提高。一个理论在成熟期则表现Qe-Qu之差相对稳定,能够解释的经验事实在增加,但不能够解释的经验事实也在增加。一个理论在衰落期则表现为Qe-Qu之差日益变小,理论的解释力逐渐下降。当不能解释的经验事实数量多于能够解释的经验事实的数量时,该理论的生命力也就完结了,必将被新的解释力更强的理论所代替。但这种代替并不是完全否定旧理论,而是像物种之间的新陈代谢,旧理论的合理因素被新理论吸收,是一个基因突变产生新物种的过程。新的科学理论的诞生大致经历这样一个过程,旧的理论由于其Qe-Qu变为负数从而丧失生命力,导致人们对其理论假设的质疑。人们开始在一定经验事实的基础上经过归纳、类推并大胆提出新的假设,在新的假设的基础上结合经验事实进行演绎并大胆预测新的事实,新的事实被经验证实后,人们又将假设与新的经验事实整合为定律、法则,并将其作为进行新的科学发现的逻辑前提。在定律、法则的指导下,人们日益发现新的经验事实,人们对假设更加相信,并开始着手完善理论,至此,新的科学理论就诞生了。新的科学理论的诞生好比新物种的出现,而在新的科学理论指导下的科学发现就好比新物种的成长,科学理论的淘汰就好比物种的灭绝。科学理论是精神世界的生命。

任何理论都必须以假设作为前提,没有假设的理论是不存在的。正因为有假设的存在,任何理论的解释力都是有限的,没有一种理论解释包罗万象的经验事实。多种理论的相互竞争、相互配合是科学王国的常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破坏科学生态平衡的政策,只有“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才是促进科学繁荣的必由之路。 yCrfupHP0khJZ/bsCOZafAvWPsF0lMR8Sy6J/Z2XcJ1J5j9kx4KGz9ODOGW2jh/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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