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的亡魂世界观与精神家园

蒋铁生

黑格尔说过：“人是应该有自己的精神家园的。”古老的泰山作为中华民族的精神家园，是逐渐形成的，它和华人的亡魂世界观的形成紧密相连。华人的亡魂世界观源于上古时代产生的鬼神观念，到殷商时期人们开始对鬼的崇敬，到周代初步形成了人们亡魂不死的世界观。既然亡魂不死，就应该有一个统一的管理机关，这样一开始是区域性的泰山治鬼的传说，后来逐渐发展为泰山是管理天下华人魂魄的中心。所以，天下华人是不敢“有眼不识泰山”的。这里主要原因是：

1.历代帝王在泰山的封禅活动，提高了泰山的声望。笔者在 2001 年发表的《泰山中路的历史文化积淀和开发价值》（《泰安师专学报》2001 年第 1 期）一文中指出：“历代帝王封禅祭祀泰山，虽然怀有各自不同的目的而来，或求长生或求安民，他们大都在泰山极顶建坛称‘封’以祀天，在蒿里山建坛以‘禅’地。这一禅之举，便创造了千古帝王的人文活动与泰山鬼文化的不解之缘。”同时，帝王封禅活动，帮助泰山神战胜其他山神而成为大一统的主神。于是，一般平民百姓，四方香客，善男信女，他们祭祀泰山的活动也大都与帝王的封禅路线相同，先到山顶和岱庙告祭，再到蒿里山祭祀，其中来回途经“ 河”，在“ 河桥上走一走”，便等于到了阴间一趟，又回到了阳间，等于重获了一次新生，这样便可以消弭灾难，安度余生了。因此，笔者认为与泰山鬼文化紧密相连的泰山祭祀活动，是泰山独一无二的文化现象，它集中表现了泰山文化的独特之处。

2.宗教的影响。著名的帝王如秦始皇、汉武帝等来泰山封禅都受中国传统宗教——道教的影响，来泰山是为求不死的生命。因为，在中国人的眼里，泰山是永生的象征。这叫“泰山主生”。因此，泰山就成了主管天下苍生生死之山。顾炎武在他的《日知录》卷三十“泰山治鬼”条认为：有关泰山之神管理死者的观念，是从前汉哀帝、平帝时演变而成的。可见历史之悠久。主管生死之泰山之所以能最终与华人的亡灵世界观紧密结合，宗教的力量是主要的因素。如道教打泰山神的主意，把泰山神变成了泰山府君。佛教又打泰山府君的主意，把泰山神变成了阎王爷，掌管泰山地狱。

3.历代统治者在施政过程中都借助泰山的神威（指封禅以外的活动）。中国历代帝王都对泰山崇拜有加，并把它作为依靠。《诗经》上的“泰山岩岩，鲁邦所瞻”，实质上是把泰山作为鲁国的靠山。以后，历代帝王无不把泰山当作民族和国家的依靠，作为民族雄强之象征。他们不仅登基承大统要告祭泰山，就是在如求嗣、设立储君、出征、天下出现灾害、社会动乱盗贼丛生时都要致告泰山，祈求泰山保佑。至今，在浩瀚的典籍中，我们仍可以看到秦始皇的《泰山刻石铭》、魏孝文帝的《祭岱岳文》、唐高宗的《封泰山玉牒文》、宋真宗的《加青帝甏号诏》、明太祖的《洪武十一年秋报祭泰山文》、《洪武二十八年讨广西蛮酋告泰山文》、《洪武三十年讨西南苗民告泰山文》、明成祖的《永乐五年征安南告泰山文》、明英宗的《正统九年待雨祭泰山文》、明代宗的《景泰三年河决祭泰山文》、明宪宗的《成化二十一年地震告泰山文》、明武宗的《正德五年旱告泰山文》、明世宗的《嘉靖十一年祈嗣告泰山文》、明穆宗的《隆庆三年水灾告泰山文》等等。这样，治国安邦的依靠与掌管天下苍生生死的重任一股脑地都放在了泰山的肩上。

4.文学作品的渲染。文学作品是文化传播的主要载体，泰山治鬼的华人亡魂世界观通过文学作品而广泛传播，如在六朝志怪小说中，分析了有关泰山治鬼的所谓“冥界”的种种特征；罗贯中的《三国演义》第六十九回里，就有关于泰山治鬼的宣传；《西游记》中孙悟空“强销死籍”的故事，正是中国人泰山治鬼思想的最好显示；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使“泰山地狱”在文学作品中大放异彩。李敖先生在《有眼识泰山》一文中说：“战国秦汉以后，中国人对泰山的思想，越来越复杂……看中国人的山思想、生与长生的思想、死与地狱的思想以及道教思想与佛教思想的竞争，可以看到许多有趣的组合。”

总之，从古老的时候开始，民间就以泰山为鬼都，人死以后鬼魂都要到泰山。这种对华人亡魂世界观层面上的影响，使泰山对全体华夏民族都有了归属感。炎黄子孙，无论你在何地，无论你是否到过泰山，泰山对于他（她）就像一个尚没谋面的老朋友，他（她）会时常记挂着它，知道它还在那里，他（她）们心中就会很安宁。

中新网 4 月 18 日发表消息，题目是《民间欲评“国山”：泰山能否当选？》，国学大师、国家图书馆馆长任继愈先生的意见最令人首肯：“国山”一说非泰山莫属。他还把长城与泰山进行了比较，认为：“长城是中华民族的精神纽带，泰山则是精神家园。”此乃精辟之论。

[作者简介]蒋铁生（1955—），男，河南民权人，泰山学院历史系教授。

原载于《泰山学院学报》2003 年第 4 期 SdySSFPYI6Rsug+5Lv2yTymaznljBsyKO5mzzbA1OSyfgznZkQs3JQiFuuc0hI0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