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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诗创作的新风

在诗创作方面,前文已说沈周、唐寅、祝允明等人,相当不错。但以徐祯卿最为突出,堪称这一时期继高启之后的“吴中诗人之冠”。 [11]

徐祯卿(1479~1511),字昌谷,又字昌国,吴县人(今苏州市),在“吴中四子”中,或许是最为幸运的,仅有他高中进士(时年27,弘治十八年,即1505年),在仕途中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称号,是十分重要的。唐寅因科举中受挫,一蹶不振;文徵明与祝允明因不能入“进士龙门”,同僚以画匠视之,耻于同列。祝允明看似人生态度荒诞不经,但是对晚辈的再三关照,还是劝戒以学养为先,以科举为正途。这不仅仅是人生经验之谈,更重要的是必须面视社会现实。但是,仅有进士出身而没有其他各方面条件,欲于仕途展宏图,是不可能的。

祯卿在仕途上的蹇运不比前三人少,他中进士后,先任大理寺左寺副,后两度因事降职,改为“五经博士”。对一个苏南才子来说,在京薄宦生涯,简直是受罪。他自己写道:

“昔居长安西,今居长安北。蓬门卧病秋潦繁,十日不出生荆棘。牵泥匍匐入学宫,马瘦翻愁足无力。慵疏颇被诸生讥,虚名何用时人识。京师卖文溅于土,饥肠不救齑盐食。”[ 12](p.223)

一位同乡前辈顾璘对徐祯卿的遭遇颇为同情,寄诗慰之:

“前年共饮燕京酒,高楼雪花三尺厚。酣歌彻夜惊四邻,世事浮沉果何有?一为法吏少书来,心结愁云惨不开。昨传学省移新籍,坐啸空斋日几回。”[ 12 ](p.226)

孰不料,徐祯卿在仕途的蹇运,倒成全了其传世的成就。他在短暂的时间内,创作了许多诗文,后人编为《迪功集》六卷行世。在京期间,他心思不在钻营宦道,而与李梦阳等文人交游,成为“前七子”之一。

以李梦阳、何景明为代表的“前七子”,是明弘治年间的文学英才。他们提出自己的诗文创作理论,所谓“文必秦汉,诗必盛唐,”表示诗文创作要有典范,把秦汉的古文、盛唐的近体诗,当作诗文创作所必须学习、效法的最高典范。“前七子”的意义是,从此掀开了明朝文坛百余年之久的“复古”潮流。就“前七子”本身而言,他们首倡“复古”,是要勇气的。要知,在他们之前,统治明朝文坛的是“台阁体”的风气。“台阁体”由明初“三杨”(重臣兼诗文创作家)长期倡导而成。他们的文章与诗歌(主要是文章)因其所处的具体历史环境,对摒除元季柔靡的文风是有进步作用的,有一定的历史贡献;但是,久而久之,因“台阁体”的自身不足,应该被淘汰了。但是,“台阁体”前有中央枢府的大人物所倡导,后继者亦不乏其人,如苏南籍显宦吴宽、王鏊也是以“台阁体”创作诗文的重要人物。反对这些大人物,的确是要有勇气的。

虽然,李梦阳等人身任部吏;但各自的身份地位尚不能与前辈阁老相比。可是,李梦阳等人所创政绩历历可数,多是敢于斗狠犯禁的诤言耿骨之士。在诗文创作方面,因“台阁体”拘泥于四平八稳,有板有眼的形式,作者在情绪上不能起伏奔放,因而比较适合于常年侍君、随时应对的辅臣发表言论,但是不能反映士大夫中下层人士的各种情绪。所以,“前七子”要以“复古”的名义,摆脱“台阁体”的框架束缚,以古人为标,放开手脚,肆意表达各自真实的心情,喜怒哀怨,不必默然不语。所以,这个“复古”潮流,实质上是一种小小的进步,其“复古”的外貌掩不住其创新的内涵。

当然,“前七子”作为“复古运动”的首倡,不会没有缺陷。其理论的草创特性、其成员在创作实践中表露出来的元季明初文风的惯性特征、追求形式模拟的趋势等等,都为后人所不取。

在“前七子”中,徐祯卿自有自己的位置。他早年即有诗名,其诗作,传递于远近亲友,颇受赞赏;不过对其早期的诗创作,后人不很肯定,认为这些诗声律逸丽,格调不高。然而,祯卿到京城任职后,与李梦阳等人切磋作诗格调,追求古意,汲取唐诗精华,也由于个人的仕途挫折,使之因愁生悲且多愤,后期的诗格变得高峻不俗,熔炼精警,与前期迥然不同。后人十分欣赏祯卿后期诗的诗格。陈子龙云:“昌穀矜贵。”沈德潜云:“迪功诗,大不及李(梦阳),高不及何(景明),而丰骨超然,故应鼎足。” [13](p.131)

徐祯卿诗的代表作有《杂谣》:

“夫为掳,妻为囚,少妇出门走,道逢爷娘不敢收。东市街,西市街,黄符下,使者来。狗觫觫,鸡鸣飞上屋。风吹门前草肃肃。”[ 2 ](p.1153)

此诗为京师故事实录,记正德五年八月间京城政治动荡的局面,被学人所重。

他还有名篇《在武昌作》:“洞庭叶未下,潇湘秋欲生。高斋今夜雨,独卧武昌城。重以桑梓念,凄其江汉城。不知天外雁,何事乐长征。” [2](p.1154) 这是一首思乡的诗。此诗为后世诗评家所重视。不过,说法不一。赞之者,如李雯云:“八句竟不可断。” [2](p.1154) 王士祯云:“非太白不能作,千古绝调也。” [14](p.443) 《明诗别裁集》云:“孟襄阳(浩然)遗志,纯以气格胜人。”[13](p. 134) 贬之者也有,如李慈铭云:“祯卿此诗,格固高而乏真诣。既云洞庭,又云潇湘,又云江汉,地名错出,尤为诗病。”钱锺书先生则以为有明显的模拟痕迹,“祯卿此篇亦假借韦苏州《新秋夜寄语诸弟》:‘高梧一叶下,空斋秋思多。’及《闻雁》:‘故园渺何处,归思方悠哉。淮南秋雨夜,高斋闻雁来。’” [12](p.228) 李说不能成立,因为明朝湖广为一省,诗人可以非作异地看。洞庭、潇湘与江汉,三地名由远及近,与心境由景入情同为一辙。至于钱说,可以理解为诗人胸中有卷,下笔若有神。凡同一题材的诗创作,前后相似者颇多。不仅徐祯卿,其他诗人中,也很多。

如徐祯卿《王昭君》,也可看作模拟之篇吗?他吟道:“辛苦风沙万里鞍,春红微淡黛痕残。单于犹解怜娇色,亲拂胡尘带笑看。” [12](p.229) 再拿同一题材的他人作品,略加比较。杜甫的《咏怀古迹》:“画图省识春风面。”王安石的《明妃曲》:“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看问题的角度相似,故语意相近,然而说成后人模拟前人,显然苛刻。

另外,由于祯卿先后任“国子博士”与“五经博士”,因其职务需要,他努力创作《谈艺录》,成为明诗话中颇具影响力的一部。尽管当时有些太学生还在嘲笑其师仕途不顺,但是,看到《谈艺录》,这些人还是心服口服。

总体来看,徐祯卿对当时苏南文人的诗创作,起了积极的示范作用。《续吴先贤赞》记载:

“徐昌穀初与唐寅、文璧游,其诗逸丽。迨见李、何制作,遂变而益遒,研极诗之变。溯其初,由《卿云》以来,至西京之盛,沿魏、晋而下,其所攻论甚严。《谈艺》之作,出钟嵘矣。吴之文自昌穀始变而为六代”;[ 2 ](p.1152)

是誉祯卿在苏南的“复古运动”中起了先导作用。王士祯认为:“徐昌穀《谈艺录》:‘未睹钧天之美,则《北里》为工;不咏《关雎》之乱,则《桑中》为隽。’当是既见空同(李梦阳)之后,深悔其吴歈耳”; [2](p.1152) 是誉徐祯卿对苏南诗格不高的纠偏。《国雅》云:“徐昌穀豪纵英裁,格高调雅,驰骋于汉、唐之间,婉而有味,浑而无迹,诸体高妙,都无累句可删”; [2](p.1152) 此评价似乎过高一些。陈田的评价褒中有微讽,比较妥帖:“昌穀才力不及李、何富键,而清词逸格,娇娇出群;不授后人指摘,良由存诗不多耳。《谈艺》一录,清言微旨,可俪严沧浪(羽)。” [2](p.1153)

本章参考文献:

[1]林木.明清文人画新潮[M].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

[2]陈田.明诗纪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

[3]李泽奉.古画鉴赏与收藏[M].长春:吉林科学技术出版社,1994.

[4]徐崧.百城烟水[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

[5]周道振辑.唐伯虎全集[M].北京: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2.

[6]周道振.文徵明书画简表[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85.

[7]黄汝成.日知录集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8]周旻.中国书画史话[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0.

[9]周道振辑.文徵明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10]骆玉明.纵放悲歌[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

[11]张廷玉.明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

[12]金性尧辑.明诗三百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13]沈德潜.明诗别裁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14]王士祯.池北偶谈[M].北京:中华书局,1982. cbLrkWjJ7zvQW4EK8SjKyL97wYMxcGnmLGw8sCOI7ONRagjazD9kJhMzugVNu20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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