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合词以两字动宾结构为主体,离合两可且意义基本不变,口语色彩浓厚。从宋代开始,已经开始出现了离合词的萌芽,宋元时期,离合词开始正式登上汉语的舞台。例如:
10.王吉接得书, 唱了喏 ,四十五里田地,直到家中。
(宋《简贴和尚》,收辑于明·冯梦龙《喻世明言》)
11.古人礼仪,都是自少理会了,只如今人低躬 唱喏 ,自然习惯。
(宋·黎靖德《朱子语类》第120卷)
12.我两口却在这里住得好,只是我家爹妈自从我和你逃去潭州,两个老的 吃 了些苦 。
(宋《崔待诏生死冤家》,收辑于明·冯梦龙《喻世明言》)
13.鲁公子 吃苦 不过,只得招道:“顾奶奶好意相唤,将金钗钿助为聘资。”
(明·冯梦龙《喻世明言》第2卷)
14.当晚西门庆在金莲房中吃了回酒, 洗毕澡 ,两人歇了。
(明·兰陵笑笑生《全本金瓶梅词话》第11回)
15.您来的当儿,巧了我在那儿 洗澡 ,急得什么似的,连衣裤都没有穿好,就冒冒失失跑出来了。
(清·曾朴《孽海花》)
16.西门庆房中 睡了一觉 出来,在厢房中坐的。
(明·兰陵笑笑生《全本金瓶梅词话》第47回)
17.每日五更 睡觉 ,不时跳将起来料度这件事。
(明·施耐庵《水浒传》第45回)
18.备闻祝家庄三子豪杰,又有教师铁棒栾廷玉相助,因此二次 打不破 那庄。
(明·施耐庵《水浒传》第49回)
19.譬如一物本完全,自家 打破 了,便是毁。
(宋·黎靖德《朱子语类》第45卷)
20.张书玉既然起了这个念头,料想不是三百、五百块钱可以 打得倒 他的。
(清·漱六山房《九尾龟》第10回)
21.三藏在马上见 打倒 许多人,慌的放马奔西。
(明·吴承恩《西游记》第56回)
22. 白了眼 ,是处便撞,垂着头随处便倒,也不管桌,也不管凳,也不管地下。
(明·陆人龙《型世言》第21回)
23.言增添,则 白眼 相顾耳。
(宋·李昉《太平广记》第257卷)
24.张副都犒赏了这两营,马文英、杨廷用都与冠带, 安了他心 。
(明·陆人龙《型世言》第22回)
25.余管内苦无异事,请 安心 歇息,不用忧烦。
(宋·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卷四)
26.但想冯茂擒一次,纵一次,今捉回即再欲放脱,此回亦恐众将兵不允, 心不 服 也。
(清·好古主人《宋太祖三下南唐》第39回)
27.听者眩惑,不达其义,言者收声,莫不 心服 ,虽白起之坑赵卒,项羽之塞濉水,无以尚之。
(晋·陈寿《三国志·魏书·方技传》)
28.他的 嘴又硬 ,口说的无凭,倘有疏虞,他哪里又来顾我?
(明·罗懋登《三宝下西洋》第41回)
29.火母道:“你还 嘴硬 哩!”
(明·罗懋登《三宝下西洋》第12回)
中古以后,离合词开始了漫长的发育成长历程,它的四种基本形态基本都出现了:动宾结构、动补结构、偏正结构和主谓结构。动宾结构为离合词的主体结构,占离合词的97%
。离合词两可,意义基本不变。插入离合词中的成分,对具体动作行为的结果、数量、状态、性质、时间等进行说明,多用于口头语言和不太正式的文体中。
在语法系统中,中古时期汉语动补结构的发展和成熟给中古汉语语法带来了深刻的影响,动补结构的迅速发展为离合词的产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同时,类化在离合词发展和壮大的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在语法系统中,一个新的语法现象的出现会打破原来系统的平衡,引起一连串的变化,从而达到新的平衡。唐宋元时期是汉语语法发展非常重要的时期,几乎所有现代汉语区别于古代汉语的重要语法特征都是在这个时期产生或发展成熟的。
根据祝敏彻(1990)的调查,动补短语的出现和迅速发展是在唐宋时期,宋代后期,动补结构就已经牢固地建立了。石毓智(2003)认为,中古汉语时期动补结构的发展和成熟带来了深刻的句法影响。而离合词就是在动补结构发展成熟时期萌芽并登上历史舞台的。我们认为,动补结构的产生和定型对于离合词动词的可分离化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动补结构的语义格式是:动作+结果。它在中古汉语中的广泛使用对其他汉语语法产生了强大的类推力量,这种类推力量使动词前后的其他词语按照这个语义格式进行了重新分布,最后形成了现代汉语组织信息的一个普遍性原则:结果性成分限制出现在谓语动词之后,非结果性成分只能出现在谓语动词之前。与结果补语类似的,能够使动作行为有界化的词语均应分布在谓语动词之后。因此,在中古汉语中,动补结构发展和成熟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体标记系统的建立——动词语法范畴的大量涌现,如体标记“了”“着”“过”的产生。曹广顺(1986、1987)认为,唐五代先后出现了若干动态助词“却、将、得、取、着”,这些动态助词在“V+X+O”格式中,表示动作的完成或结果。后来,“了”字在“V+却+O”里替代“却”,于是产生了“V+了+O”。即:“V+结果补语+O”、“V+动态助词+O”、“V+完成貌词尾+O”这三种结构可以排成台阶形的队,从产生先后的关系来看,“V+结果补语+O”是必要条件。
史有为还认为
(2009),离合词中动词的可分离化又与“了”的产生是有关联的,“了”的发展演变是离合词动词分离出来的主要动力。“了”经历了由表示“终了、完了”义动词的高度虚化之后,移动到动词之后附位的阶段。“V+了+O”格式开始于中晚唐,稳定于宋代,大约是在元末和明代扩大范围,之后形成一股“V+了+O”格式的大潮,从《金瓶梅》、“三言二拍”到《红楼梦》、《儿女英雄传》,体貌助词“了”插入动宾结构中的用例已经相当普遍。例如:
30.君王索怀痛忧, 报了仇 也快活。
(元·关汉卿《关汉卿全集·关张双赴西蜀梦》第三折)
31.鸳鸯忙命老婆子带了刘老老去 洗了澡 ,自己去挑了两件随常的衣裳叫给刘老老换上。
(清·曹雪芹《红楼梦》第39回)
32.你作了榜外举人,落了第,便不想着那老师的有心培植,难道你作了闺中少妇, 满了月 ,也不想那丈夫的无心妙合不成?
(清·文康《儿女英雄传》第35回)
根据笔者的调查,在离合词的离析态词中,能插入体貌助词“了”的占92%,除了动补结构、主谓结构的离合词中间不能插入“了”之外,绝大多数离合词中间可以插入“了”。同时,梅祖麟(1981)认为,动补结构中的“V+O+得”与“V+O+了”两个句式里各成分之间的语序演变是相同的,南宋之前,动补结构的表达形式是“V+O+得”,从唐代到南宋,“V+O+得”改变了语序,“得”插入宾语之前,在动词之后附位,形成“V+得+O”的格式。
如果句中还有一个动词或形容词作结果补语,则附于宾语O之后,形成“V+得+O+X”结构。但未见否定形式的表达移入“V+O”中的用例。例如:
33.柴进虽不赶他,只是 相待得他慢 了。
(明·施耐庵《水浒传》第23回)
如果将动补结构对离合词动词的可分离化作用比喻为亚当和夏娃,那么类化则能够被看作人类的繁衍大军如滔滔洪水,滚滚而来。在离合词形成的历史过程中,类化对于大量成批地产生离合词起着不可低估的作用。美国著名语言学家布龙菲尔德在《语言论》中详细阐述了类化的巨大力量。根据认知方式的特点,人们会习惯性地将某一新形式类推到其他组合中,产生一类新的组合方式,这一类型的创新便是类推变化。类推变化是促进离合词产生巨大动力,主要表现为以下两个方面。
力量、晁瑞认为,离合词最早出现在宋代,最早的离合词是动宾式的。到明代则出现了并列式、补充式、偏正式和主谓式
。其中主谓式是出现最晚的离合词。
在离合词中,双音节动宾结构的离合词占据着离合词总数的绝大多数。但随着动宾结构强大的类化作用,其他结构也加入到了离合词的行列中来,甚至将原本不是动宾式的结构也类化为动宾结构,从而衍生出大批离合词,这一现象的产生是与类化作用息息相关的。例如:“洗澡”的前身为“澡洗”,最初为动词并列结构,到了元代被错析为动宾式结构,并以动宾式短语的形式开始了词汇化的历程。在“洗澡”的词汇化进程中,“澡”逐渐获得了名词的意义,指称洗浴活动,更准确一些是指称“洗浴中的身体”。例如:
34.孙舍混堂 洗澡 去来。
(元·佚名《老乞大谚解·朴通事谚解》上)
35.第三滚油 洗澡 ,第四割头再接。
(元·佚名《老乞大谚解·朴通事谚解》下)
但由于中古汉语中动补结构的影响,到了明代,“洗澡”又开始了自己去词汇化的历程。不但出现“洗澡了”,而且还能插入补语和“个”“了”“过”的用例。例如:
36.我有五百多年不 洗澡 了,你可去烧些汤来,与我师徒们洗浴洗浴,一发临行谢你。
(明·吴承恩《西游记》第14回)
37.吓得少府心中不胜大怒!便 洗个澡 ,也不思量变鱼!
(明·冯梦龙《醒世恒言》第26卷)
38.当晚西门庆在金莲房中吃了回酒, 洗毕澡 ,两人歇了。
(明·兰陵笑笑生《全本金瓶梅词话》第11回)
在现代汉语中,“洗澡”成为一个动宾结构,能够自由地加上时体标记。在类推作用强大的影响下,产生了大量由非动宾结构转化为动宾结构的离合词,它们能够像动宾结构一样自由扩展,如“睡觉、游泳、登记、迟到、考试、学习、提醒、退休、鞠躬、进修、投降”等等,类化作用极大拓展了离合词的结构方式,它是促进离合词产生的巨大动力。
离合词的发展在最近30年中迅速壮大。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离合词很少进入人们的视野,关于离合词的专门研究更是凤毛麟角,对离合词数量的统计资料不全,学者们相关方面的研究也只有只言片语。甚至到了80年代末,有的学者还认为,这是一个不符合语法规范的语言现象(陆志韦1990:393)
,在语言运用的过程中,应该及时纠正这类语病。此后,离合词经历了一个快速增加的阶段,1995年由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杨庆蕙主编的《离合词用法词典》(供外国人学习汉语用)中收录了4066个离合词。该词典描写了这些离合词“离”与“合”的基本状况,筛选出较为常用的1738个用例进行剖析,比较详细地说明了它们各自的离合状况。除了正面阐述之外,该词典还列举了一些误例进行纠正,以加深读者对某些离合词用法的理解。此时的离合词已经作为现代汉语中一类正常的语法现象出现在语言运用之中了。到2017年,笔者以《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2016年)、《离合词用法词典》(1995年)和《现代汉语学习词典》(2010年)为蓝本,将已经进入人们口头语言中的离合词和失去生命力的离合词的数量进行重新整理并统计,离合词的数量为4004个。
我们发现,在现代汉语中存在大量由于类化作用而形成的离合词。例如,在类推作用的强大推力下,汉语中有大量“澡”作宾语的结构,如“冲澡、搓澡、擦澡、泡澡、抹澡”等等。由于“结婚”的词汇化,产生了“求婚、离婚、完婚、主婚、成婚、抢婚、通婚、订婚、退婚、悔婚、复婚、征婚、逃婚、重婚、抗婚、逼婚、证婚、闹婚、赖婚”等离合词。
另外,受到类化作用的影响,某些复合词也加入了离合词的行列,例如:“奇怪”可表述为“奇了怪了”,“纳闷”可表述为“纳了闷了”,“地震”可表述为“地了震了”,“猫咪”可表述为“猫了个咪”、“微博”可表述为“微勒个博”,“慷慨”可表述为“慷他人之慨”等等。
现代汉语离合词的特殊,主要说的是它同时涉及词汇和句法两个层面。合并用时,语义用法与复合词相同;离析用时,用法与短语相似。试比较:
39.她真伤心,30岁了都还没嫁人。
40.她真伤了他的心,30年了都还没有忘记当年他说的那句话。
显然,“伤心”一词使用形态的不同,会造成理解上的不同。通过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句39的“伤心”与句40的“伤心”所表达的意思是不一样的。句39中合并态的“伤心”词汇化程度强,“伤心”有“可怜”之意。句40中离析态的使用中,“伤心”有“使……伤心”的意思。因此,我们认为:句39中的“伤心”在词汇化进程中,被充分词汇化,近乎一个复合词,语素间不能扩展、易位;句40的“伤心”受句法中的某种成分的影响后,不仅能够扩展、易位,而且产生了不同的附加意义。
为什么词汇层面的离合词与句法层面的离合词会造成理解上如此大的差异?同是离析态的离合词所表达的是同样的语法意义吗?试比较:“伤了一次心”、“伤了他的心”和“伤了他一次心”中,“伤心”是否表达同样的含义?形式语法中的轻动词理论能够较好地解释这一现象,但由于现代汉语表义的复杂性,我们认为,现代汉语离合词以离析态呈现在句法中的轻动词的语义具有泛化的现象,远远不止4种,下文中我们称之为“泛轻动词”并试着做出分析和研究。
轻动词是指在语言结构中,语义作用轻微而语法功能强大的一类动词。它的语音形式可隐可现,一般以无语音形式存在,带有DO、OCCUR/ BECOME、BE /HOLD、CAUSE四类句法语义,但是由于该动词所承载的语义内容较轻微,无法单独表达一个完整的语义内容,所以能吸引核心动词进行移位,并与轻动词的语义算子进行语义融合。“轻动词”最早是由Grimshaw Mester(1988)在研究日语动词时提出的。
轻动词句法理论是指在生成语法的原则和参数理论的框架下提出的轻动词句法理论假设。近年来,Larson(1988)的VP Shell理论,Jespersen (1954)的轻动词结构,Hale & Keyser(1993)的题元结构研究,Chomsky(1995、1998、1999)所使用的轻动词概念,Radford(1997)的轻动词类型,Huang(1997), Lin(2001)等,使轻动词研究成为生成语法研究的热点。下面主要简要介绍Chomsky和Huang的轻动词理论。
乔氏轻动词主要是指Larson(1998),Hale和Keyser(简称HK)(1991,1993),还有Chomsky(1995,1998,1999)所使用的轻动词概念。乔氏轻动词的句法根植于Larson的VP shell理论,这个理论是为了解put和give类动词论元的题元角色而提出的。 VP shell里的v只是一个空的位置,是为了给主语指派题元角色而存在的。尽管Larson没有使用“轻动词”这一术语,但是他的理论具有高度的启发性。之后,HK(1991,1993)吸收了Larson(1988)的“VP嵌套假设”来处理题元关系和事件结构,提出用句法结构来体现事件结构。词汇关系中的VP shell里的V是一个没有语音形式和语义内容的抽象动词,是个空的位置。 Chomsky(1995,1998,1999)在“最简方案”中设置了轻动词( light verb) v这个功能语类,指出轻动词是及物谓词的中心语,是一种核心的功能性范畴。轻动词没有语音形式,在语义方面很轻,不表达语义内容,属于词缀性的动词,可以吸引动词、名词或形容词移位。如下图所示,v选择一个VP作为补语,投射一个vP,下层的V上移并嫁接到v上,形成V - v,Spec - vP提供一个论元位置,用于合并外论元或填充词,或接纳自下移入的内论元。
图2.3:轻动词移位图
Huang的轻动词句法理论源于Larson(1988)的VP shell“VP嵌套假设”、HK(1991,1993)的词汇关系结构假设以及Radford(1997)的轻动词类型。在轻动词句法理论形成之初,轻动词v只选择应用于各类谓语结构之中,自Radford起,轻动词v则应用于各类谓语结构中,认为轻动词介于语义和句法之间。 Huang(1997)从生成语义学的角度出发,对轻动词假说做了进一步的修正和扩展。他认为,这个抽象的动词并非是空的,它有具体的语义内容,轻动词的语义可以归纳为DO、OCCUR/ BECOME、BE / HOLD、CAUSE四大类,这些事态谓词就被定义为轻动词。所有的动词都是各类轻动词的补足语:所有的行为动词都是谓词“做”(DO)的补足语,表示起始态的谓词内嵌于“发生”(OCCUR)或“变为”(BECOME)之下,状态动词内嵌于“是”(BE)或“保持”( HOLD)之下,使役结构则内嵌于“引起”(CAUSE)之下,这些事态谓词表达复杂的事态蕴含关系。这些轻动词触发核心动词进行移位,并表达不同的语义。如下图所示:
图2.4:轻动词语义移位图
乔氏理论和黄氏理论的根本区别在于乔氏理论认为轻动词只是功能语类,不承担语义特征,是一个空的形式。黄氏理论则认为这个抽象的动词是有语义内容的,表达不同的事态关系。我们比较认同黄氏的理论,认为在现代汉语中的轻动词是承载语义内容的。
现代汉语离合词以离析态的形式呈现在现代汉语句法中,这是与轻动词的存在分不开的。
在现代汉语中,轻动词大多没有语音形式,是一个空的位置,我们把这一类轻动词又称为“空动词”。由于它的位置是空的,它就需要促发下一层的核心动词进行句法移位,来填补它的空位。虽然,这一类抽象的动词在位置上是一个空位,但是它并非是真空的,它也有其具体的语义内容,这些语义内容被归纳为语义算子,分别为DO、OCCUR/ BECOME、BE / HOLD、CAUSE四大类,当下层的核心动词向上移位之后,核心动词与空位上的语义算子能够进行语义融合,就获得了相应的附加意义。下面我们将逐一分析轻动词的存在对现代汉语离合词离析态和合并态造成的影响。
2.3.1.2.2.1.1 常态离析的存在
根据Huang的轻动词句法理论,现代汉语的轻动词v的实现方式是在句法层面上实现的(即轻动词不包含在动词的语义结构内),句子表达事态,事态结构决定句子结构,复杂事态的关系要靠事态谓词的语义算子(DO、BECOME / OCCURE、BE / HOLD、CAUSE)来表达。以现代汉语离合词为例:
①由于轻动词的存在,底层VP选择动宾结构作为轻动词的补语成为一种强势结构,“冷场”中的“冷”用为动词,“红眼”中的“红”用为动词,“帮忙”中的“忙”用为名词,“洗澡”中的“澡”用为名词,它们由于这种强势结构的存在,成为一个名物化的结构。我们将分专文论述,这里不再赘述。
由于事态谓词的语义算子(即轻动词)DO、BECOME/OCCUR、BE/HOLD、CAUSE的存在,它触发下层动词“吹、冷、挨、伤”进行核心移位,吸引核心动词提升到上层的VP中v的空位,进行语义合并,从而获得做、成为/发生、保持、使役等意义。随着核心动词的提升上移,现代汉语离合词就能以离析态呈现在句子的表层结构中了。如:
②“了”是表示时间的功能语类,它出现在句法结构中的Inft位置,具体演算过程我们不在此讨论。
上面四例中,v是空动词,v下面的V“吹、冷、挨、伤”是被空动词所C-command的成分。V这个空位的轻动词,触发下层的核心动词V“吹、冷、挨、伤”分别上移到v的位置,与轻动词DO、BECOME/OCCUR、BE/HOLD、CAUSE这些语义算子分别进行语义合并,致使“吹牛、冷场、挨批、伤心”这些离合词能够以离析态呈现在表层句法中。这就是空动词促发的核心词移位,即轻动词移位。DO、OCCUR/BECOME、BE/HOLD、CAUSE作为语义算子不仅给动词进行分类,同时也将事件进行了分类。
同时,现代汉语轻动词的实现方式是在句法层面上实现的(即轻动词不包含在动词的语义结构内),离开了句法层面,轻动词的语义内容是无法附加于离合词之上的,只有将离合词置于句法层面之中,才能实现轻动词与离合词的语义融合,表现其事态关系。这里能够比较好地解释为什么说话人有时选择合并态离合词表达主观意愿,有时选择离析态离合词表达主观意愿,为什么有时候选择这种离析态形式表达主观意愿,有时候又选择另外一种形式表达主观意愿。试比较“伤心”这一离合词:
A例中核心动词被空动词DO吸引,上移后,与空动词DO这一语义算子进行语义融合,表达的是“经历了一次伤心”的意思;B例中的核心动词“伤”被空动词(CAUSE)吸引,上移到空动词的句法位置,并与CAUSE(致使)这一语义算子进行语义融合,表达的是“使……伤心”的意思。在表层句法中,由于轻动词的存在,“伤心”出现离析态呈现于现代汉语中,表达了不同的意义。负载于轻动词中的DO、OCCUR/BECOME、BE/HOLD、CAUSE等语义算子,使“伤心”表达了不同的语义内容。如下图所示:
图2.5:演变关系
从句法角度来看,核心动词V是空动词v的中心语,同时,空动词v不同的语义算子又辅助核心动词V表达不同的附加语义内容。轻动词的存在,不仅起到塑造和改变现代汉语离合词原有结构的作用,而且帮助产生了不同的附加意义。
2.3.1.2.2.1.2 非常态离析的存在
由于空动词吸引核心动词上升,造成动语素与名语素呈现出分离状态,我们称这种形态为“常态离析态”。除此之外,现代汉语离合词在句法中出现时,动语素和名语素不仅可以呈现出分离态,有些动语素和名语素还可以以易位的形态呈现出来,我们称这种形态为“非常态离析态”。如:
这个澡,洗得真舒服。
这个忙,帮起来有点难度。
现代汉语离合词为什么会出现非常态离析的形式?按照Huang(1997)和Lin(2001)“轻动词是事态谓词”的假设,事态谓词作为轻动词要在句法中得到表达,首先,会吸引核心动词上移,与轻动词进行语义融合;其次,由于核心动词的上移,造成宾语处于漂移状态,能够前置,实现主题化,这样就造成了现代汉语离合词语素的易位。我们以“吹牛”为例,分析“吹牛”是如何演化为“牛……吹……”的。
从A到B再到C的演化进程中,我们可以解释“吹牛”是如何演变为“牛……吹”的。由于空动词DO的存在,触发了核心动词“吹”的核心移位,核心动词提升到轻动词的空位上,与之进行语义融合后,由于核心动词的提升,造成宾语“牛”处于漂移状态,为实现主题化而前置。前置后,两个“吹”出现在同一位置,进行同项合并,得到“牛,你吹得太过火了”的易位形式。
以上我们的分析是基于轻动词句法理论假设的基础上得出的结论:由于轻动词是一个没有语音形式的空位(即空动词),导致了现代汉语离合词能以离析态呈现在汉语里。同时,在现代汉语里,还有一类有语音形式的轻动词。有语音形式的动词出现轻动词的位置上后,占据了轻动词的位置,下层的核心动词得不到提升,离合词只能以合并形态出现在现代汉语中,这些有音形式的轻动词一般表现为“搞、做、打、弄、整、进行”等等。如果有语音形式的轻动词出现在句法中,现代汉语离合词该以什么形式存在呢?它们还能以离析态存在于句法之中吗?试比较:
以上三例中,A、C句都成立,B句不成立。 A中,由于存在的轻动词在语音形式上有空位,致使核心动词上移,离合词能够以离析态呈现在句法中。如,幽了个默,散了个步,比了赛等。 B的表达均不能成立。这是由于有语音形式的轻动词占据了轻动词的位置,如果核心动词继续上移,就出现了两个动词在一个语法位置上,是不被允许的。如,整幽了个默,他们进行比了个赛。 C中,虽然有语音形式的轻动词占据了轻动词的位置,轻动词和核心动词都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保持不移动,即有音轻动词的出现保持了句法的深层结构,这样的形式是成立的。
因此,我们认为,在现代汉语中,有语音形式的轻动词和无语音形式的轻动词是决定现代汉语离合词以合并态或离析态出现在句法中的关键因素之一。
各类动词的句法语义结构中都存在轻动词,没有语音形式的轻动词(空动词)留下一个空的语法位置,吸引后面动名结构下的动词核心移入上面的无声轻动词空位中,改变了现代汉语离合词作为词的原型,致使现代汉语离合词呈现一种离析态。但由于现代汉语表义的复杂性,下面我们将总结空动词的存在造成的现代汉语离合词离析态的五种构式。
①所有格宾语构式
这类句子中的底层结构是一个“双层VP壳”。上层VP中的空动词是表示行为的DO,内嵌于空动词DO,下层VP是一个名物化结构,核心动词“帮”提升到DO的空位,便形成了表层结构。“帮我的忙”中,“我”实际是“帮忙”宾语。
②属格施事构式
这类句子中内嵌于空动词DO下面的VP也是一个名物化的结构,下层VP中的核心动词“跳”移动到DO的位置,便形成了表层结构。“你的跳舞”中,“你”实际上是“跳舞”的施事。
③涉及事件量化的构式
用树形图表示:
图2.6:涉及事件量化关系轻动词移位图
谓语“吹牛”因为动名化置于动名短语GP下,因此动量词“一天的”处于定语位置。动词“吹”的初始位置是在结构的最底层,V1和G都不含语音成分,因为没有语音成分不能独立成词,必须将下面的核心动词“吹”一步一步移上来补位。“吹”经历两次核心移动后,到达上层空动词DO的位置,从而形成了表层结构。这里,“吹牛”这个事件已经被“一天”量化,限定了“吹牛”这一事件的范围。
④役使结构
核心动词“伤”处于双重VP结构中的轻动词CAUSE之下,当动词提升并占据空动词CAUSE的位置时,就获得了表层形式。同时,由于轻动词移位,使得“伤心”获得了使役的意义,这是和空动词进行语义融合后获得的附加意义。
⑤套合构式
在现代汉语的实际运用过程中,这四种构式很多时候都是交织在一起出现的。以下是我们总结的三种基本套合构式。
a事件量化与所有格宾语套合
上例就是一个涉及事件量化与所有格宾语结构套合的构式,谓语“帮忙”因为动名化置于动名短语GP下,因此动量词“一天的”处于定语位置。“一天的帮忙”是一个涉及事件量化的构式,在这层GP上还有一层VP是这个构式的所有格宾语“我”,动词“帮”的初始位置是在结构的最底层,V1和G都不含语音成分,因为没有语音成分不能独立成词,必须将下面的核心动词“吹”一步一步移上来补位。“帮”经历两次核心移动后,到达上层空动词DO的位置,从而形成了表层结构。这里,“帮”这个事件被“一天”量化,“一天的”限定了“帮”这一事件的范围;除此之外,“帮忙”这个事件包含了事件所有格宾语。
b事件量化与属格施事套合
这是一个事件量化与属格施事的套合构式的并列表达,下层VP“跳舞”“唱歌”均因为动名化置于动名短语GP下,动量词“整天的”“整日的”均处于定语位置,“整天的跳舞”和“整日的唱歌”同样是一组涉及事件量化的构式,“整天的”与“整日的”限定了“跳舞”与“唱歌”的时间量。GP上层的VP中包含了属格施事“你”“她”,你是“跳舞”属格施事,“她”是“唱歌”的属格施事。核心动词“跳”与“唱”的初始位置在结构的最底层,V1和G都不含语音成分的空位,因为没有语音成分不能独立成词,必须将下面的核心动词“跳”与“唱”一步一步移上来补位。“跳”与“唱”经历两次核心移动后,到达上层空动词DO的位置,从而形成了表层结构“跳你整天的舞”、“唱她整日的歌”。
c事件量化与役使套合
这是一个事件量化与役使结构套合的构式,下层VP“伤心”动名化于GP之下,动量词“一次”限定“伤心”这一事件,使“伤心”这一事件实现了量化表达,GP上层的VP中包含了具体役使对象“他”,由于空动词CAUSE的存在,吸引底层核心动词“伤”经过两次移位,与空动词CAUSE进行语义融合,实现了事件量化与役使结构的套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