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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寡妈和她儿子的故事

桑植人口中的“寡妈村”,其实就是我们常说的“寡妇村”。我最开始到刘家坪寡妈村采访,刘经元就是我重点采访的对象。因他 80 多岁了,耳朵不好使,无奈我只得离开他家。后经人指点,我来到刘家坪希望小学,找到了刘金元的三儿子刘纪文采访,他在这所学校当老师。

刘老师说:我太公那代、我爷爷那代都是单传,到了我老儿这代,又只他一根独苗。我爷爷叫刘开银,大概是 1932 年或 1933 年当的红军。1935 年 11 月,红军长征了,由于我爷爷在葫芦壳战斗中受伤了,便留了下来。红军走后没几天,刘酒桶就带着他的“剿共”大队来杀人,我爷爷是晚上被杀的。当时他为掩护我婆婆(祖母),转移敌人视线,跑到六斗丘田边被敌人开枪打死的。所以,那个晚上成了我婆婆心里的伤疤。

随后,我婆婆没有改嫁,带着一岁多的我老儿过日子。我婆婆要忙生计,我老儿时常没人照看,还时常和一只狗为伴,因为饿急了,也吃过狗奶才慢慢长大。快到新中国成立时,我老儿十六七岁了,已经是一个身高近一米八的小伙子了。一天清晨,我婆婆和我老儿到双溪桥赶场的路上,被几个地痞流氓挡住了去路,看到有人欺负我婆婆,我老儿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三下五下就打翻了那几个地痞流氓。

1949 年新中国成立后,我老儿当过民兵排长至民兵营长,经常跟解放军下去剿匪。1951 年,我老儿加入共产党,算得上是在火线上入党的。其时他还不足 18 岁。那年搞农业合作社,合作社里有个装公粮的仓库起了火,火势很大,大家都不敢救火,他却钻进仓库,抱出了正在燃烧的稻草,又几次往返抱出一袋袋公粮。最后全身烧伤昏倒在地,被大家救起,送到医院,抢救了 3 天才醒过来。这件事被马县长知道了,就培养我老儿入了党。1954 年,我老儿才 21 岁就当了村支部书记,一直当到 2004 年,整整当了 50 年。

我老儿自当民兵干部后,工作很忙,顾不上家。有次剿匪,我大哥才一岁多,没吃的,饿出了急病,我娘捎信要他回来,他说现在都在剿匪,我不能一个人撤回。等他 3 天后回到家,我大哥已病死了。为了这个孙儿的死,我婆婆特伤心。后来神经就有了问题,出了精神病,最后绑着一石头跳水,死在了一口水塘里。

婆婆死后,我老儿有了很大变化,脸上的笑容少了,也不爱说话了。但他骨子里的性格还是没变,还是那么认真、固执与倔强。

再后来,我们家有三弟兄、一妹妹降生。几弟兄都争气,我大哥刘纪绍当兵,复员后留在了北京机场工作。我二哥也当兵,被提拔为团技术处处长,2004 年不幸得了尿毒症死了。我妹妹得过脑膜炎,有精神残疾。我一直在乡里当教师到现在。

空中俯瞰刘家坪乡红二方面军长征出发地

我老儿家里生活条件一般,前几年,北京军区有个老将军来看过我老儿,那个将军当时非常激动地对我老儿说,你是红军烈属,还当了40 多年村支书,家里还是这个样子,我不信啊,当时那个将军许愿,要帮我老儿修房子,但被我老儿一口拒绝了。我老儿说,首长,谢谢你的关心,我是支书,如果你要修房子,你可以给更穷的群众修,不能给我修。大概 2008 年,乡里和村里干部找到我老儿办低保,他开始对低保不了解,就问,什么是低保?村干部说,就是对家庭生活困难的、没有经济来源的、失去劳动能力的居民每月补助点生活费。我老儿一听,就来气了,逮(抓)起桌上的杯子就摔了起来。我老儿说,我没有经济来源吗?我不是还有两个儿吗?我不要国家补助。看到我老儿如此反感,村干部干脆悄悄给他办了,没有再吱声。(选自纪红建著《马桑树儿搭灯台》) u3OUDJ3vRkPMhRjaNXAJfIJIR+Lxln9FRrXGwbxnRwBOSL43x63b2gJMjNUgN/g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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