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家乡美是要在离它远去时才会真正明白,来到大学后,我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我的老家在海南省文昌市会文镇宝峙村,临海而居,耕地面积相对较少,人们都以渔业和海水养殖业为主要经济来源。村子位于会文镇的东南方向,交通比较发达,都铺设了水泥路,人口较多,村子房屋部分集聚部分零散分布,分为四个大队,我老家属村子的三队。海岸线边多是养殖场,往内陆一点是村落,再往里就是分割得错落有致的鱼塘。人民安居乐业,日子倒也过得十分滋润惬意。
我们家有六口人,弟弟和我一样从小就为了接受更好的教育而去城镇上学居住,在村子里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但这并不能阻碍我们对家乡的热爱。
家里的几亩鱼塘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爷爷在天气好的时候会划着小船带我下河收网捕捞鱼虾、螃蟹,七十多岁的他,手脚因常年接触咸海水而被腐蚀开裂,每次看到都让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十分心疼,总劝他不要再去半夜捕鱼捞虾,可他固执地认为自己身体硬朗应该为家多做点事情。幼时我总是扛着一把小木凳,规规矩矩地坐在小船上,缠着爷爷给我讲故事,一边听爷爷徐徐道来,一边用手逗弄船上的鱼虾。那样惬意的生活,至今令我怀念。
往事如烟,却恍如昨天。爷爷最常说到的就是他的二哥,一位人生令人唏嘘的老人。爷爷小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太爷爷就狠心让二儿子跟着闯南洋的船只去了越南打拼。离开家的那一年才十四岁,时光匆匆,一晃几十年,而再次回家之时,老父亲却已离世。爷爷总说太爷爷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二哥,只是在当时那种年代里,谁人不是身不由己呢?二爷爷后来回来过几次,爷爷总是特别开心。可惜岁月不饶人,前两年的时候,二爷爷在越南过世了。爷爷因为身体不便不能去送他最后一程,就让爸爸和大伯去越南探亲顺便带回下葬时的视频。我如今仍记得爷爷看视频时那无声的眼泪,写满了对哥哥的思念与不舍,这让我们后辈满怀心酸。所以爷爷总是教育我和弟弟,一定要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这也间接影响了我的志愿,不舍得离开海南,上了大学还常常周末跑回家,哪怕只能在家待一个晚上,也甘之如饴。
外面的世界固然精彩,可我不会忘却,家才是我的最终的避风港湾。
曾经的我们家也是经济相对困难,不过靠着爷爷和爸爸那勤劳的双手,每天鱼塘村里镇上来回奔波,才让家里渐渐有了汽车、楼房。其实不仅是我们家,村子里的村民们都深知只有勤劳的双手才能创造美好生活的道理。村子临海,多数出海捕捞的人们每天下午四点多就要准备好衣服、食物出海,在渔船上吹着刺骨腥咸的海风,啃着早已凉透的干粮,直至深夜十二点才收船回家。第二天一大早又得赶紧带上新鲜的鱼虾去镇上海鲜市场叫卖,回家睡个午觉,晚上又要赶潮开始新一轮的劳作。我家没有进行出海捕捞作业,但就爷爷平时小打小闹几个小时,在河里捕捉的零碎的鱼虾蟹卖价都能轻松破百元,出海的人们一晚上怎么着也能赚个六七百元。而且一到节假日,价格还会翻倍往上涨。
作为家庭里的妇女们也不轻松,尽管家庭条件完全供得起去镇上买蔬菜,但是她们就是不愿闲下来。每天顶着烈日去村里分划的菜地上劳作,只愿能让家里人能吃得上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奶奶一把年纪腿脚也不好,可就是不愿在家待着看电视享清福,不管儿孙们怎么劝阻,非要去菜地里种种花生、摘摘地瓜才甘心。
我们村子的人们生活条件相比其他村好很多,但财富并不是好吃懒做能拥有的。祖祖辈辈的风吹日晒,都是靠着那一双勤劳的手,才有了现在的腰包鼓起。看着劳动人们那因长期劳作而粗糙不已的手和晒得黝黑的皮肤,再看看那一栋栋楼房和街上越来越多的汽车,更使我坚信,只有勤劳才能创造出美好的生活。
海水养殖业给我们带来财富的同时,也给环境带来了负担。十几年来的海水养殖业不断给海洋造成污染。深埋在沙滩下的水管除了抽取干净的海水之外,还源源不断地向外排出废水,导致海水富营养化,鱼虾海螺等生物数量变少。不过人们也不是没有环保意识,为了可持续发展,政府也在积极与养殖户们协调进行环保排污工作。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偶尔会有海豚和鲸鱼这样的大型海洋生物搁浅,渔民们发现后,会为它们治疗后再送回海里。大家都默契地用善心保护着珍贵的鱼儿们。
早在几年前,村子末尾的一个养殖场老板就接受了政府的“任务”——保护海龟。在自己的养殖场里挖了一个特大的池子,里面养着十几二十只大海龟,有好些背上都可以坐得下一个人。有时候我会和弟弟一起去逛逛,虽然只能在岸边观看,但我们小孩子的心里却或多或少地埋下了只有爱护环境才能保护好这些生物的意识。人类向自然索取,也应懂得爱护它,这样才能使我们的家乡得到可持续的发展,才能让子孙后代见到多姿多彩的海洋生物以及干净美丽的海景。
村落临海,台风是每年都会光临的“老朋友”,而台风除了给人们带来经济损失之外,其实也造就了我们友好互助的精神。每次有大台风,政府会提前发布台风预警,村里的干部们会动员村民们离开危房等地,以及提前修砍树枝……爷爷奶奶一看风开始变大,就赶紧组织老家村里的亲戚们来镇上的楼房躲台风,让爸爸回村里把老人小孩先带出来安顿好,再转头回村子里帮助村民们进行防风工作。台风过境,一片狼藉,地上满是积水和垃圾。但并不需要谁的号召,大人们便会开始清理倒下的树木和路牌,小孩们也不闲着,一起打扫路上的落叶和垃圾。村道上小巷里,一派其乐融融,没多久就恢复了干净整洁。遇上有积水现象的地方,大家二话不说就挽起裤脚蹚水救灾,哪家需要救济,大伙积极捐款捐粮……从记事起到如今,这样的景象在村里每年都会“上演”。
这些善良的人们,一直在用他们的实际行动教育着我。
村子的特色民俗也是十分趣意盎然。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镇上的人们都会回各自老家的村子里过节。在我们宝峙村,村长和干事们会提前挑选村中适龄的青年和女孩来担任抬灯的任务。到了元宵夜,他们抬着不算很重的精美花灯,形状有飞机、花篮、大鲤鱼……最前面的花灯上面写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字样,再跟着跳蛊盘舞的民间艺人和伴乐团,一起穿梭在村子的主干道上,去往两个俗称“先祖庙”的小庙前演奏。艺人们穿着古装化着夸张的浓妆,手里各自拿着勺子、小碟,随着民乐而起舞欢唱,以祈祷庙神保佑村子太平安康。大伙还会自发地点香拜“公”,许下心愿渴望成真。奶奶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带上爸爸和我,虔诚地祭拜烧香,为家人求个平安健康。小时候的我特别不喜欢这些活动,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突然就明白了老人的这一举措,其实满满的都是对我们的爱。所以现在的我,再没拒绝过参加这些活动,而是安静地跟着奶奶做完祭拜步骤再跟着送灯队伍游完村落。这一天,村里的老老少少都虔诚又积极地投入这场盛宴之中。
不知不觉间,传统的文化以它特有的魅力维系着邻里乡间的感情,让人们感受到了浓厚的幸福快乐。
故乡的人、故乡的情、故乡的海景都让我留恋。而令在外求学的游子们最想念的恐怕还是家里妈妈或奶奶的手艺。每当要回家之前,爸爸就会打电话问我想吃什么,好让奶奶能做出一大桌的吃食满足我的胃。螃蟹炒粉丝和椰子奶鸡汤是奶奶最拿手的两样,螃蟹大而肥。蟹膏的红和金黄色的粉丝以及翠绿的青葱一起炒,不用加太多调味品就已经轻松勾起了我的味蕾,趁热把蟹膏挖出蘸上辣椒酱油吃,简直让人停不下来。而椰子奶鸡汤是用自家的老椰子破壳,刨成椰丝挤出新鲜的椰子奶,再加上自家养的文昌鸡一起熬煮,出锅时汤汁表面是一层浅浅的鸡油。用勺子一翻,下面就是鲜美的奶黄色汤汁,趁热舀几勺拌在饭里,馋得我每次都能多吃一碗饭,不知不觉间就这么被奶奶的鸡汤养胖了。我非常庆幸自己大学留在海南,偶尔周末还能回家喝上一碗热乎乎的鸡汤。
虽然上了大学以后,不能常陪伴家人身边,但只要看到奶奶做的饭菜,就能感受到家人对我的爱。所以这些饱含爱与思念的食物才最能勾起我们的情感,成为一生难忘的味道。
杜甫曾言道“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长大的我们离故乡越来越远,但那些情怀那些爱,又岂是时间可以抹去的?是这个海滨小村教会了我为人处世之道,让我懂得什么是爱。留在海南,我从无怨悔,同时也希望这四年的大学生活能磨炼出一个更优秀的自己,能为家乡做微薄贡献的自己,方不负大海养育之恩。
点评:主题鲜明,结构清晰,语言朴实流畅,感情真挚。“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这句杜甫所作的诗至今都是我们思乡情感的寄托,家是有物质支撑的小屋,作者家里需要出去捕鱼以此来维持生活;家是有爱的集体,不论是台风后还是每个离家的孩子,都是家人爱的牵挂;家是有味道的菜肴,每次最怀念的还是家人为自己做的一桌的美味;家是我们的怀念,它承载着我们浓厚的思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