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尤金·奥尼尔（1888.10.16—1953.11.27）是迄今美国唯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剧作家。他不仅被公认为“现代美国戏剧的缔造者”，也是“美国严肃戏剧的奠基人”。他是美国第一个探索严肃戏剧主题及对各种戏剧技巧进行试验的重要戏剧家。

奥尼尔从 20 世纪 20 年代伊始就开始使用表现主义的创作手段，为表现主义流派注入不同于德国表现主义的美学风格。他的《琼斯皇》《毛猿》《上帝的儿女都有翅膀》无一不是发现现实主义不够探索人物深刻的内心矛盾，而对人类内心世界更深层次地开掘做出不懈努力而创作的。在这些作品中，奥尼尔用各种戏剧技巧把潜藏在人物内心底层的细腻隐微，显著地予以戏剧性外显。

在表现主义戏剧创作手段的探索过程中，奥尼尔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道具——面具。奥尼尔对面具的重视在创作中逐渐展现，直到第一个面具戏《大神布朗》的完成。这部剧作完成于 1925 年，完成这部剧作以后他开始不断实践面具在戏剧中的实际呈现效果，面具剧的实践从 1925 年持续到 1934 年完成《无穷的岁月》以后停滞。在这期间，奥尼尔在 1932—1933 年间总结了自己的面具理论，它们发表于《美国观众》。总结来看，奥尼尔认为面具本身具有戏剧性，而且是表现生活的必要手段。他使用面具要达到的目标首先是戏剧性地表现人心中隐藏的矛盾，其次是揭示现代心理学展现的独特精神活动，最终创造富于想象力的戏剧。

本书从《大神布朗》《拉萨路笑了》和《无穷的岁月》中的面具手段的分析入手，运用谭霈生教授的戏剧情境理论为分析方法，来探究奥尼尔是如何通过面具，达到现代戏剧要求现代剧作家所应达到的创作手段和技法水准。在《大神布朗》《无穷的岁月》中奥尼尔让戏剧人物戴上面具，塑造了具有双重人格的人物形象，戏剧性地展现了双重人格对人类心灵的折磨和扭曲。在《拉萨路笑了》中让群众角色戴上面具，营造出宽广宏大的戏剧背景，几乎揭示了整个人类的生存情貌，让直达生命奥义的主题蕴含其中。面具群众对主要角色拉萨路的烘托和侧面塑造也有着技高一筹之处，超越了一般宗教剧带给观众的审美感受。

此外，笔者分析了如果《毛猿》《琼斯皇》《上帝的儿女都有翅膀》使用面具可能产生怎样的戏剧效果。概括地说，主要集中于衔接现实主义和表现主义两种风格之间的间隙；丰富戏剧背景的同时对戏剧情境的确定性和具体化作出不可小视的贡献；外化人物内心，明确人物动机这几个方面。

面具实践的重点不能忽略《奇异的插曲》，这是一部没有使用面具的面具戏。旁白穿插在人物对话之间被大量启用，说旁白时人物会凝望出去，形成一种凝定的面具表情，因之成为没使用面具的面具戏。旁白代替面具塑造的双重人格形象，也外显了人物的内心冲突，有着独特的表现力。旁白使得人物的内心冲突显现得更加具体细腻，情境更迭更快捷，但造成了突破戏剧一般体量的标准。

奥尼尔的晚期剧作的问世，代表他最终放弃使用面具这一工具，也不再大量使用旁白，而是回归于对话。但笔者认为这并不代表他回归了现实主义的路径，而是展现出剧作家不断探索最佳戏剧形式，永不停歇地追求完美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