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文化互动,就需要中转加工。国际影视多元文化交流是全球化的必然,也是人类社会存在的常态需求,译制也就成为一种文化常态。那么,译制的基本属性是什么?或者说中转加工要解决的基本问题是什么?答案共同的指向,就是语言问题。语言是交流的工具,同时也是文化的屏障。如果没有语言的隔膜,影视作品可以在世界各地畅通无阻,影视文化也就大大失去了民族性的意义。恰恰是语言的差异使得不同国家的影视文化凸显出各自民族的特征,也正是语言差异使世界各国的影视消费者间形成“壁垒”,语言差异为加工制作者带来挑战,但同时也给译制艺术家们提供了展示才华的创作空间。我国译制艺术的实践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理解译制艺术应该透过现象看本质。人们对译制艺术本质的理解是一个逐渐发展和越来越清晰的过程。对许多人来说,传统意义的译制艺术强调的是声音或者“听觉形象”。著名译制导演孙渝烽 认为,“译制片是一门从事语言工作的艺术,它是通过语言、声音形象来进行再创作的艺术”,并指出“一部影片总是由视觉形象和听觉形象所组成的,译制片的特点就在于通过配音,在听觉形象上再现原片的艺术风格(因为视觉形象这一部分原片已拍摄成功,我们的主要功夫是要下在为影片中所有的人物配对白上了)”。从我国译制的发端到辉煌期(20 世纪 80 年代到 90 年代初),译制活动一直以声音表演艺术的形态为人们津津乐道。
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译制艺术进入到字幕时代,院线上映的进口影片开始分为配音版和字幕版,观众可以自由选择,网络字幕片也开始大行其道。我国国产电影在海外放映时,多采用字幕翻译而非配音翻译。显然,“声音”或“听觉形象”的描述已经无法全面概括译制艺术了。换一个角度看,“声音”或“听觉形象”的描述从一开始就遮蔽了译制艺术的根本属性,因为它用现象代替了本质。
无论是配音还是字幕,译制的过程无非是用一种语言符号置换另一种语言符号,把原作故事用译语讲出来。译制效果的好坏取决于译制的话语能否符合译入语的语言和言语习惯,能否符合译入语的语境和观众的文化心理图式,从而达到跨文化传播的目的。以这个概念来理解,字幕译制,包括网络字幕组的译制活动,其本质也是语言转换的工作,因此也需要纳入译制艺术的概念里来进行考察,而不应仅仅将其简单地理解为“帮助观众了解剧情”的工具。
随着字幕译制逐渐走进人们的视野,我们对译制艺术的认知变得越来越清晰。以“声音的艺术”作为影视译制代名词的认识论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人们逐渐认识到,过去的认识夸大了声音表演,淡化了翻译作为语言转换这个译制的本体特征。换句话说,配音和字幕都是艺术表现形式,而语言转换才是译制艺术的本体。
理解译制艺术不能脱离社会语境。配音片在过去独领风骚,后来字幕片逐渐风行起来,这反映的是媒介环境的变化。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网络在线成为人们收看影视作品的重要方式,网络字幕也就成为一种具有时代意义的“译制”手段。事实上,许多外国影视作品(其中以美国影视作品、日韩作品为主流)就是通过字幕的方式进入网络渠道的。
字幕组是由一群具有一定外语水平的外国影视剧爱好者自发组成,以“帮助观众了解剧情”为目的,以快速、及时、免费翻译字幕为特征。至于翻译是否准确,语言能否传情达意,人物个性、思想感情能否通过人物语言得到有效传达,这些都不是字幕组最关心的问题。大部分网剧观赏者并不把网络字幕版的影视作品作为真正意义上的译制艺术作品来欣赏,对于字幕翻译的质量也并不苛求。人们更多关心的是剧集更新速度而不是字幕翻译的质量。翻译质量问题因此成为网络字幕组广受诟病的原因之一。不过诟病归诟病,字幕组的翻译活动毕竟属于语言符号之间的转换,是译制艺术在新时期的一种新型表现形态。
我们完全可以把从事网络影视作品字幕翻译的“字幕组”称为网络环境下的译制生成“单位”。当然,由于字幕组多数属于民间自发组织,因此往往缺少必要的制度和条件,包括专业培训和质量规范,而且国家目前也没有制定关于网络字幕组明确的法律法规,这也使得网络字幕组现象得以泛滥而不受规制。有的观点认为,字幕组是“影视翻译的网络化存在” ;有的则认为,字幕组依靠互联网的传播模式,在为广大网络受众提供看剧便利的同时本身却“处在侵犯知识产权的法律灰色地带” ;更有研究认为,“网络字幕组在境外影视资源的分享和传播过程中缺少把关步骤,影视剧作为特殊的文化产品,难免会影响受众对自我和社会的认知” 。
其实,从符号传播的视角来看,字幕的毛病在于本身的功能错位:以看代听。这是后现代主义和媒介文化的选择,并非理想的追求。字幕组可被视为一种青年亚文化狂欢的代言。正如翻译从过去高雅的译制神坛走下,成为时下一种大众职业,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总之,译制的本质是语言加工,加工的本质是转换,是把一种符号系统置换成另一种符号系统。那么,置换的目的是什么?从行为上是为了看懂故事,其本质是理解思想,这恰恰是翻译的功能:获取知识、传递知识。影像信息,不论有多美妙,只能作用于视觉冲击的层面,发挥“煽情”的效果,而真正的思想交流只能发生在“翻译”的层面,这就是知识流通。正是翻译通过二度编码,从一种语言系统获取知识,到另一种系统里去交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