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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特大型工程项目的内涵
特大型工程项目作为一种特殊的项目，具有不同于一般项目的特点，为了深入了解特大型工程项目的内涵，有必要对项目的定义进行总结。美国项目管理协会（PMI）将项目定义为“为创造独特的产品、服务或者结果而进行的临时尝试”，并将风险定义为“一个不确定时间或者状况，其发生至少影响到一个项目目标，例如范围、时间表、成本和质量”。国际标准化组织（ISO）把项目定义为“有具体的开始时间和结束日期的独特过程，包括一系列协调和控制，旨在实现符合特定要求的目标，例如时间、成本和资源等”
。德国工业标准（DIN）等其他组织也对项目进行了定义，虽然定义的内容不尽相同，但是都有着几个共同点：
（1）项目是独特的也是一次性的，具有明确的开始时间和结束时间，尽管有的项目在此之前存在着类似的项目，但绝对不会是一模一样的，因此项目不会在完全一样的条件下再次发生；
（2）项目是要受到时间、金钱、资源等限制的，一个项目不可能无休止地进行投入运作，在项目建设或者运行过程中一定会受各种限制；
（3）项目的实施具有非常明确的目标，因为项目在人、财、物等方面的限制，从一开始就必须有明确的目标，在这些约束之下为了完成既定目标进行周密安排。
项目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小到一个篮球场的建设，大到一条全国性高速铁路的建设，这都属于项目的范畴。项目在时间上可以跨越几十年，例如三峡水利枢纽的建设，也可以短到几天之内完成，例如一块足球场草坪的翻新；在空间上可以延绵数千公里，例如京沪高铁，也可以在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内完成，例如一个企业管理平台的开发；在投资上可以达到数千亿元，例如南水北调工程，也可以少到几万元，例如一条乡间小道的建设。随着我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工程项目规模日益扩大，投资达几十亿甚至几百亿的项目层出不穷，社会各界对于投资额度达到何种标准可以算作特大型工程项目并未形成共识，国家对大型工程项目的认定也是按照不同项目类型进行分开划分的，例如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公布的《关于基本建设项目和大中型划分标准的规定》，就对工业建设项目（包含钢铁工业、有色金融工业、煤炭工业等 10 种）、非工业建设项目（包括农林水利水产、交通邮电等 5 种）的大型工程标准进行了分开划定，并不仅仅从投资额度来进行确定。因此本书认为不能简单地从投资额度的大小来界定特大型工程项目，而应该从投资规模、建设周期、社会影响力等多方面进行考虑。
本书所研究的特大型工程项目是指建设规模巨大、投资规模庞大、涉及因素众多，对区域乃至整个国家有着重大而且深远影响的工程项目。这里工程项目具有广泛含义，既可以是水利工程、高速铁路，也可以是特大型石油、化工项目等，如三峡水利枢纽工程、南水北调工程、京沪高铁、粤港澳大桥、西气东输、战略石油储备工程等。
2.特大型工程项目的特点
特大型工程项目作为项目的一种，具有项目的一般特点，即其是独特的、一次性的、目标明确且受时间、预算、资源等约束的，同时又具有一些与一般工程项目不同的特点。无论从时间、空间还是投资额度来说，“特大型”都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并非有一个绝对的标准。具体来讲，特大型工程项目与一般工程项目相比具有的突出特点表现在五个方面。
（1）投资规模大
特大型工程项目的投资额度巨大是区别于一般工程项目的最大特点。欧洲、美国分别以 5 亿欧元和 10 亿美元作为重大工程投资额度的标准，我国重大工程往往以 50 亿元人民币作为界限，但特大型工程项目的投资额度远远高于这些标准，一般由国家政府相关部门统一规划、宏观掌控，投资额度以百亿到千亿计，如粤港澳大桥投资额度约为1000 亿元人民币，京沪高铁投资总额为 2209 亿元人民币，而南水北调工程投资总额更是高达 5000 亿元人民币。
（2）建设周期长
每一个特大型工程项目从最初设想的提出，一般都需要经过前期调研、勘察、论证、融资、正式开工、项目完工甚至后期的效益评估等工作，周期一般都在数年甚至数十年。如粤港澳大桥，不含前期项目论证阶段，仅从 2009 年正式开工建设到 2018 年正式通车，建设周期接近 10年，三峡水利枢纽工程仅主体工程建设就历时 18 年，南水北调工程东、中、西三干线总长度 4350 公里，沿线六省市一级配套支渠约 2700 公里，调水规模 448 亿立方米，建设时间需 40—50 年。
（3）工程建设复杂
特大型工程项目的复杂性不仅仅指工程技术方面的复杂，而且包括了管理的复杂性。特大型工程项目一般牵涉到许多方面的技术问题，是一个结构复杂、技术难度高的复杂巨系统，如三峡水利枢纽工程兼具防洪、发电、航运等功能，其大坝、船闸、升船机、发电厂房、运行控制系统等都面临着许多复杂的技术问题，也是三峡水利枢纽工程发挥效益的关键保障。同时，作为一个包含了很多子系统的复杂巨系统，各个子系统可能又包括子系统，而且相互之间互相影响，各个部门之间合作协调难度大、整体连续性要求高，也使得特大型工程项目相关利益主体众多，存在比一般工程项目更加复杂的利益相关者关系网络。
（4）项目涉及因素多
特大型工程项目建设周期长以及复杂性的特点，使得特大型工程项目在实施过程中面临着极高的不确定性，往往具有众多潜在风险，这些潜在风险等不确定性因素存在于整个特大型工程项目建设周期内，并与复杂多变的外部环境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增加了特大型工程项目的风险。
（5）社会影响面广
特大型工程项目一般是由政府直接投资或政府委托与社会资本方合作，工程本身往往带有一定的社会性，容易引起社会公众的高度关注。此外，特大型工程项目会对地区或国家的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环境产生影响，在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具有综合战略目标，同时会伴随着征地、拆迁、移民等很容易引发社会冲突的事件，影响范围广泛。
社会稳定从字面意思可以理解为政治、经济、文化、生态等各方面处于一个稳定、安定、和谐的状态，是政治、经济、文化等多种人类活动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是一个历史的、综合的、动态的概念。社会稳定具有历史性和综合性，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具有不同的内涵和外延，而且涉及社会的多个方面，不仅仅包括政治稳定、经济稳定，还应该包括社会秩序正常以及人心安定。这些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各方面因素相互影响并有序运行，再加上人际关系构成的主体互动关系网络，共同形成了一个复杂的社会网络结构，在这种复杂网络中各因素有序运行的状态就是社会稳定的基础。而特大型工程项目的建设对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各方面都造成了影响，扰乱了网络中原有的平衡关系，改变了原有的主体间关系状态，使得主体间利益需要再平衡，从而不可避免地产生主体冲突，造成社会发生失稳的可能性。
风险在不同的领域具有不同的内涵，长久以来从不同的研究出发点与研究视角形成了概率说、不确定性说、结果差异说、利害关系说、可能性说等多种类型的定义，但其核心含义都是“未来结果的不确定性或损失”。风险一般与危险、危机和不确定等概念密切相关而又相互区别，具有客观性、普遍性、必然性、可识别性、可控性、损失性、不确定性和社会性等特点。社会风险从广义上来说是因为政治、经济、文化、生态等多方面的风险因素综合作用导致社会的不安定与不和谐，进而引发社会冲突，产生危及社会稳定和社会秩序的可能性。当导致社会不安定与不和谐进而产生危及社会稳定和社会秩序的可能性在主体互动关系网络中积累到一定程度而成了现实性，社会风险就会演变成社会危机，对社会稳定和社会秩序造成灾难性的影响。
因此，本书从多主体冲突与复杂网络的视角对特大型工程项目的社会稳定风险进行定义，指在特大型工程项目的组织和实施过程中，对相关主体的关系产生了影响，打破了主体互动关系网络中原有的平衡状态，造成了主体冲突，而主体冲突在多元主体形成的主体互动关系复杂网络中被放大，引发了群体性事件等各种社会风险事件，社会风险进一步在多元主体互动关系复杂网络中扩散，积累到一定程度使得社会系统发生社会无序化和社会环境不和谐的风险。可以认为，特大型工程项目的社会稳定风险包括了两个过程，一是特大型工程项目的多元主体冲突在主体互动关系复杂网络中被放大，引发群体性事件等社会冲突，二是爆发社会冲突之后风险在多元主体互动复杂网络中的传播扩散。在这两个阶段中，主体互动关系复杂网络是有区别的，在第一个阶段的多元主体互动关系复杂网络中主体是从其在特大型工程项目建设中的职能属性来划分的，例如政府、社会公众、当地群众、媒体等，而第二个阶段的多元主体互动关系复杂网络中主体是从其参与风险扩散的意愿与能力来划分的，例如主动扩散风险、抵制风险、对风险观望等。
在定义了特大型工程项目的社会稳定风险之后，有必要对其特征进行梳理。特大型工程项目的社会稳定风险除了具有风险的一般特点之外，还具有四个特征。
1.客观性和主观性
社会稳定风险因素一直以来在社会中都是客观存在的，虽然有时候特大型工程项目的建设并未引发大规模的社会冲突，但这并不表明社会稳定风险不存在，而只能说明在这一阶段，社会稳定风险在主体互动关系复杂网络中并未达到足以打破原有平衡的状态，从这一点看特大型工程项目的社会稳定风险是具有客观性的。另一方面，特大型工程项目的社会稳定风险主要来自于主体互动关系复杂网络中的相关主体，每一个主体在一定程度上都是独立思考的，使得特大型工程项目的社会稳定风险具有一定的主观性。
2.随机性和高危性
特大型工程项目的社会稳定风险具有不确定性——这一风险最重要的一般特征，表现出来就是特大型工程项目社会稳定风险的爆发是具有偶然性的，是主体互动关系复杂网络中许多不同因素相互之间作用的结果，人们不能准确地判断将会发生什么、什么时候发生，是一种随机现象。此外，特大型工程项目的社会稳定风险一旦爆发，除了会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必定也会对主体互动关系复杂网络中的政治、文化等多个方面产生影响，更有可能引发社会动荡，对整个社会体系造成不可逆转的巨大破坏，有着极强的危害性。
3.潜在性和阶段性
特大型工程项目社会稳定风险的客观性表明社会稳定风险是一定存在的，随机性表明其要成为现实还需要一定的外在推动，依赖于其他相关因素的作用，这一特点即为特大型工程项目社会稳定风险的潜在性。任何事物都是发展变化的，特大型工程项目的社会稳定风险也不例外，经过在主体互动关系复杂网络中的潜伏期，在相关因素的推动作用下，特大型工程项目的社会稳定风险一般会经历爆发、造成后果、衰减等阶段，这就是特大型工程项目社会稳定风险的阶段性。
4.突发性和扩散性
特大型工程项目社会稳定风险的爆发具有一定的突发性，有时一个小小的矛盾都会引发大规模社会冲突的突然发生，例如发生在三峡水利枢纽工程地的万州“10·18”事件本是一起普通的口角纠纷事件，却引发了大规模的群体性事件。同时，互联网的发展使得信息的传播渠道更加多元，信息传输效率极大提高，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信息的真实性，进一步复杂了主体互动关系复杂网络，使得特大型工程项目的社会稳定风险一旦发生就有可能会因为信息不对称而造成社会公众的恐慌，从而导致社会稳定风险在主体互动关系复杂网络中迅速扩散。
图2－1 特大型工程项目的社会稳定风险及其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