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唯物史观在传播过程中出现的第二个失误

恩格斯自我检讨的第二个过错是：“为了内容而忽略了形式。”

他在1893年7月14日致弗·梅林的信中说：

被忽略的还有一点，这一点在马克思和我的著作中通常也强调得不够，在这方面我们两人都有同样的过错。这就是说，我们都把重点首先放在从作为基础的经济事实中探索出政治观念、法权观念和其他思想观念以及由这些观念所制约的行动，而当时是应当这样做的。但是我们这样做的时候为了内容而忽略了形式方面，即这些观念是由什么样的方式和方法产生的。这就给了敌人以称心的理由来进行曲解和歪曲。

众所周知，马克思和恩格斯对出版《德意志意识形态》所持有的态度是只要他们自己已经把问题弄清楚了，如果书不能出版的话，那么书稿留给老鼠的牙齿去“批判”吧。这种能出版更好，不能出版也无所谓的态度，就是恩格斯所检讨的这个错误的一个证明。

马克思在寻求出版《德意志意识形态》时曾对一位出版商说：

我认为，在发表我的正面阐述以前，先发表一部反对德国哲学和那一时期产生的德国社会主义的论战性著作，是很重要的。为了使读者能够了解我的同迄今为止的德国科学根本对立的政治经济学的观点，这是必要的。

从这段话中，我们一方面可以看到，他认为《德意志意识形态》不属于他对科学社会主义思想的“正面”阐述，政治经济学的研究成果才是正面的阐述。这种把自己的理论思想做正面和侧面区分的做法，本身就潜在地包含着可能发生恩格斯所说的对形式方面的忽略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可以看到，尽管马克思认为哲学理论属于自己的侧面阐述，但是他仍然认为，为了能够了解他的政治经济学的观点即正面阐述，必须首先掌握他的哲学理论，这是必要的。

晚年的恩格斯深深地意识到了，出版《德意志意识形态》绝不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而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科学社会主义的形式与内容同样重要。

内容指的是基本原理，形式指的是产生基本原理的方式和方法。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产生时所借助的方式和方法，就是在继承黑格尔哲学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唯物史观。恩格斯说，唯物史观结束了历史领域内的哲学，但是在唯物史观诞生之前，哲学在黑格尔那里就已经终结了。

一方面，因为他在自己的体系中以最宏伟的方式概括了哲学的全部发展；另一方面，因为他（虽然是不自觉地）给我们指出了一条走出这些体系的迷宫而达到真正地切实地认识世界的道路。

马克思也曾这样说过，要得到唯物史观，“对黑格尔的辩证法和整个哲学的剖析，是完全必要的” 。而所谓对黑格尔的辩证法和整个哲学的剖析，就是“从它的本来意义上‘扬弃’它” 。注意，这里所说的“扬弃”，一定是从它的本来意义上的扬弃，即回到被黑格尔唯心主义地抽象化之前的本来模样。黑格尔哲学是“绝对意识”的辩证法，而绝对意识的“本来”模样，就是“人的意识”，或者“有意识地活动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