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道主义的书信》这篇文章中,海德格尔说:“一种对世界历史性地存在着的东西的基本经验,在共产主义中表达出来了。谁如若只把‘共产主义’看作党派或者‘世界观’,他就想得过于短浅了。” 这是海德格尔比其他哲学家优越的地方,因为有的哲学家直接就把共产主义作为一种意识形态的“乌托邦”来理解。海德格尔之所以能够看到马克思所讲的共产主义的存在之维,是因为他对人的生存状态的关注。只不过他的关注点在于人类生存的意义和价值。他说:“无家可归状态变成一种世界命运。马克思……当作人的异化来认识的东西,与其根源一起又复归为现代人的无家可归状态了……马克思在经验异化之际深入到历史的一个本质性纬度中。” 只不过海德格尔所关注的角度在于人的感性经验的异化,特别是康德“时空”观中,作为人的感性先天形式异化的揭露,其本质是自然界的异化。因此,他主张从“此在”的时间性和空间性,重新澄清异化时空中的事物。他放弃了范畴、概念等等这些与异化时空相联系的事物,转向了与人的生存相联系的“诗”与“思”。他深刻意识到现代人的“无家可归”状态,为了给人的生存提供一个可以依靠的居所,他提出“语言是存在之家”“诗意栖居”的命题。他认为在这种异化时空中,一切都成了数学的参数,表现了人们“无家可归”异化之乡的感受,一切都是外在的、疏远的、冰冷的。他想通过“此在”的空间性来“去远”,来“切近”,让天、地、神、人向我们聚集。
但是,海德格尔所讲的“语言”并不仅仅是我们的日常语言,正如他在《存在与时间》中通过“上手之物”让世界向人得以展开,世界作为“因缘整体性”,其意蕴和解释等都是在“上手之物”中得以揭示的。世界作为一种语言的因缘整体性,本身就是语言的一种存在形式。一种作为神秘的、发号施令的“本有”“天命”使世界向我们敞开。正是在我们聆听天命之际,我们才能道说,道破天机。“语言”的内涵在海德格尔哲学中特别丰富,语言是存在之家,绝不是日常意义上的语言。可以说,万物皆是“语言”,因为万物皆为我们传达着某种信息。
然而,与海德格尔不同,马克思所讲的人的“无家可归”状态中的“异化经验”、异化的感受,是由工人失去了自己生存的物质空间导致的。这种物质空间必须以社会的形式显现、占有,这就是所有制。如果说“语言”是人类占有世界的一种普遍性方式的话,那么马克思则诉诸人类社会本身的这种物质占有方式——所有制。马克思正是通过对“所有制”这种物质生活中特有“语言”的解读,进入了对人类本质的澄明把握。因此,只剩下自己劳动力作为所有物的工人,失去了自己的生存空间,才进入了“无家可归”的状态。语言是存在之家所表达的不过是:社会是存在之家,共同体是存在之家。在异化的形式下,在货币共同体的时代,所有制、私有制就是存在之家。但是,在货币共同体中,人们相互异化,因此也就无家可归。货币作为运动的、居无定所的所有制,打破了地产的故步自封的狭隘性。此时,人们也就只能四海为家了。这就是人的世界历史性存在。因此,对于“所有制”这种历史语言的解读,为我们揭示共产主义作为人类的存在之家提供了可以通达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