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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论

七十多年前,郑振铎先生对于中国文学研究有过这样一句话:“许多方面的学问,具有这样任情所欲,驰骋自如的未垦发的荒原者,恐怕是除了中国文学的园地之外,是不会有。” 时至今日,在中国文学研究者队伍空前壮大,“竭泽而渔”的口号日渐响亮的局面下,这句话其实仍然可以说。《文学遗产》编辑部在 20 世纪末组织专家们对 20 世纪的古典文学研究做了详细的回顾,结成《世纪之交的对话——古典文学研究的回顾与展望》一书,可以大略地了解 20世纪学者们对中国文学研究领域的开拓和所取得的成果。

《对话》一书并未专门对中国诗学研究领域进行回顾。确实,这个领域尽管成果丰富,但却情况复杂,很难把它归结为某一个话题来做讨论。首先,什么是中国诗学?中国诗学的研究是针对什么的?对于研究对象的认定,各家有不同意见,必然会在研究内容和研究方法上出现不同的认识。钱志熙教授专门写了一篇近三万字的文章回顾了古今“诗学”一词的含义和使用情况,尽管不是最终结论,也可以初步地明晰中国古人著述中的“诗学”一词的基本含义和研究范围。陈伯海先生在他主编的《中国诗学史导言》中仔细分析了作为理论的“诗学”的六种含义,正好可以跟钱志熙的分析接榫起来。

萧华荣先生说:就中国古代各体文学理论来说,诗论、文论早出,赋论中道消亡;小说论、戏曲论、词论晚出;而文论多为应用性理论,能贯彻中国文学历史全部,体现中国文学本质变化的,就只有诗学理论。所以,诗学思想实际上是以诗歌研究为中心的中国文学的本质表现,其重要意义由此可见。作为诗国的中国,诗歌所表达、包含的文化内容正是汉民族语言、审美文化的集中体现。(《中国诗学思想史》中序言部分)如果从欧阳修的《六一诗话》作为宋诗学研究之始的话,从欧阳修到刘攽所说的“文以意为主”,到吕本中所说的“活法”,再到严羽所说的“妙悟”“别趣”,最后到黄榦等人的“雅正”,宋人对本朝诗学思想的反思与研究呈现多种思潮,互相推动。

现代的宋代诗学研究,从陈衍的《宋诗精华录》开始,学者们致力于揭示宋诗学的独特性质。缪钺先生的《诗词散论》,钱钟书先生《谈艺录》和齐治平先生《唐宋诗之争》,都不约而同地从唐宋诗比较的角度论述了宋诗学的特质,钱钟书认为:“唐诗、宋诗,亦非仅朝代之别,乃体格性分之殊。天下有两种人,斯分两种诗。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认为唐宋诗的内在差异在于不同的审美理想和诗学人格,这就深入到了文化学研究和美学类型研究,从此这一问题为学界所热烈关注。

改革开放以来,在已有的中国诗学研究领域中,宋诗学的研究不能令人满意,还处于比较初期的阶段。这种初期阶段的性质主要体现在:尽管大家都意识到宋诗学的独立是一个必须提出来的问题,但却缺乏有力的支撑。因此所谓的宋诗学研究,实际上是广义的诗学研究,即流派和作家的研究,“研究的研究”仍属少数。至今也没有像《唐诗学引论》那样的专著出现。周裕锴教授于 1997 出版的专著《宋代诗学通论》(巴蜀书社版)中,从诗道、诗法、诗格、诗思、诗艺五个方面分门别类研究了宋代诗学现象,是目前研究宋代诗学理论最全面的著作。但是,书中并没有说明这些诗学现象怎样构成了诗学理论的宋诗学体系,他们之间的逻辑架构是怎样的。

胡晓明教授的《中国诗学之精神》认为,宋代诗学的核心在其人文精神,而不仅仅在乎技法。他在该书的《弘道》篇中说,宋人写诗重艺术,但是要比唐人更重理实,诗歌之美是与人文涵养相表里的。黄庭坚的刚健拗峭既是诗学上的风格特征,也是他人文精神的特征;宋诗人是“借诗挺立士人精神主体”。 我们看欧阳修《六一诗话》论诗云:“诗人贪求好句,而理有不通,亦语病也。”艺术的夸张,欧阳修不是不懂;但是身为“诗人”,必须得为自己的作品负责,不仅不能让人发生误解,还不能在事理上误导读者。诗人的责任感如此重要,以至于连《枫桥夜泊》这样的名篇都受到了欧阳修的批评。《六一诗话》云:

如“袖中谏草朝天去,头上宫花侍宴归”,诚为佳句矣,但进谏必以章疏,无直用稿草之理。唐人有云:“姑苏台下寒山寺,半夜钟声到客船。”说者亦云,句则佳矣,其如三更不是打钟时!如贾岛《哭僧》云:“写留行道影,焚却坐禅身。”时谓烧杀活和尚,此尤可笑也。

我们知道,文学理论史往往表现为文学理论范畴的历史。在宋代诗学的发展中,出现了与唐诗学相异质的宋诗学,这一点已得到人们的承认。而宋诗学的核心命题,以及核心范畴如何,却是一个可以深入思考的问题。在宋代,人们提出了大量的诗学范畴,如气、格、理、趣、韵、味、意、格力、雅健、理趣等等,以及清新、平淡、以意为主、立意、立格、韵胜、以故为新、夺胎换骨、活法等诗学命题,这都是宋诗学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但何者是“核心”呢?哪一个,或哪几个能反映宋诗学的中心环节、主导思想、甚至本质特征呢?

对于核心的确定,往往是一个很难被认同的工作,因为站在不同的角度,就会看见不同的中心。但是,如果核心是客观存在的话,一次次的修改、校正必然会越来越接近这个自在的中心点。我们知道,宋诗学并不是建立在全部宋代诗歌的基础上,尽管组成宋诗学的因素或多或少地存在于整个宋代诗歌创作实践中,但真正能够使之凸现出整体性状的因素还是出现在宋代中期以后,也就是王安石、苏轼、黄庭坚各领风骚的几十年中。对这一阶段的考察将是我们揭示宋诗学底蕴的主要着眼点。

在对荆公、苏黄等人的研究中,学者们对苏轼的“自然成文”,对黄庭坚的“夺胎换骨”等命题注意较多,注意其相异之处多于注意其相同之处,而笔者认为,正是在他们共同关注的“格韵”上,反映了宋诗学真正的特质。苏轼说的“格韵”可能出自邵雍,跟黄庭坚说的“韵”是同样的意思。“格韵”这一范畴的出现,为我们概括宋诗学的特征提供了方便。因为在宋代,韵(以及与之联系密切的气)的内涵发生了不同以往的变化,宋人很多时候所说的韵已经跟前代不一回事了,这一点尤其在苏黄时期最为显著。如何概括说明这些变化,是解释宋诗学之所以成立的关键;而没有一个准确的词语和相应的范畴来对应它,则无法做到像我们解说唐诗学那样纲举目张。幸而有苏黄格韵说的提出,为我们解决了这一问题。它不仅在字面上体现出了一种不同以往之“韵”,而且在实际的创作实践和理论实践上都形成了新的理论形态,可以比其他范畴更好地体现宋诗学的特质。

也许是对词语的理解不同,以往的学者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范畴的存在。因此我们将从语词意义的发生、发展及诗学范畴的孳乳开始对这一范畴展开探讨。 CQBTlZkw72rgkjj7OuFmD1G9J4zMknnJ5qMEz09nQmxwwT8nwMxGtYxGZYboLfg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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