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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期1987年4月5日
忆易园师

俞元桂

易园师逝世三十多年了,不知怎的,我近年时常想起他。

初见易园师是在他设宴招待新生的筵席上,那时他是协和大学中文系主任,全系学生仅十八人,加上师母,恰好两桌。他环顾一下,得意地称之为十八学士。或许是仿效孔夫子的故事吧,席间易园师要我们各言其志。轮到我,我不好意思地说,要当个新闻记者。其实,我对记者工作所知甚少,在报社也无关系,可能是听到“无冕之王”的说法而感到羡慕。那时才入学,姑妄言之,自然是不算数的。在我印象中,易园师说着一口带北京腔的国语,面露笑容,但有一副师严道尊的庄重神态。

近年,我常想起易园师在教学上的一些创造性活动。我上易国师的最初课程是大一国文,全体新生的必修课,这课照例是由系主任把关。他规定每节课开讲前,由一位同学上台做五分钟演讲,按座位轮流。讲过后,有两位同学各做一分钟的评论,其中一位也是依座次排定,另一位自由发言。对我们这些未经世面的新生来说,这就遇上一个大难题,因为面向全班四五十人演讲,是生平第一遭,紧张的心情就别提了。可奇怪的是硬着头皮渡过这一关,意外地打破了神秘感,觉得上台并无危险,反而是练习口头表达的极好机会,所以后来到了自由评论时,许多人竟跃跃欲试了。万事起头难,易园师很善于抓这个起头。

我们系办了一个学术刊物:《协大艺文》,一年两期,铅印的,发表学生的学术论文和诗词作品。还有一个文学研究会,讨论文学的有关问题、每月开会两次。艺文社设有校对、编辑、正副社长,由易园师指定;研究会设有事务、文书、正副会长,由会员选举。按易园师授意,一年级学生只能任校对、事务,二、三年级学生可任编辑、文书,正副社长、会长非四年级学生不可。那时合系的学生数少,任职的机会多。我当过两年校对、编辑,幸而有这基础,以后我接编全校性刊物《协大周刊》,包办编、校和发行工作,就不觉得棘手。我也当过会长,组织能力得到了一番切实的锻炼。

易园师讲授的《中国文学史》是二年级的专业必修课,这门课规定要交学期论文,好的文章推荐给《艺文》发表,老师很注意极早地让表们进入科学研究阵地。我在学时有两篇文章刊在《艺文》上,用文言文写的,经易园师修改润色而成。这文章谈不上研究,只可以说是科研的模拟训练,它确实大大地增加了我们探索学术的兴趣和勇气。

上述平平常常的三件事,今天看来自然不算什么,可五十年前则是一种革新。我当时对此并无认识,随着时间的流逝和阅历的加深,我才体会到这些并不起眼的措施,抓住了培养能力这一重要环节,很符合于教学原则,就是五十年后的今天也不失其意义。我应该向我的老师致谢,可是他早已长眠,现在无从向他表达我的感激了。

易园师应过科举,曾留学日本,到了老年没有蓄须,算是一位维新派人物。可我们与他之间确实存在着代沟,那时他六十多岁了,一身夏布或蓝布长袍,足下是圆口布鞋;我们二十岁上下,有的穿着小花衬衫,吊带挂着高腰身三排扣西裤,有的西装革履或中山装。他讲的是诗词辞赋,前清民元。我们谈的是新诗话剧,拜伦易卜生。我们难得和他亲近。可是他确实是我们的恩师,我们在他很有创造性的措施中得到了锻炼,可说是终身受益。事情就是这样充满矛盾,既不亲切而又深受教益,存在代沟而其中又有相通。

我以后也走着老师的路,四十多年了,这道路迂回曲折,夹杂悲欢。现在路上照着阳光,但我已入老境。我与学生之间也存在一条代沟,还曾经有过一堵人造的高墙。也许由于这缘故,我近年会想起老师,想起他的教泽、想从自己对老师的情感变迁中获得一点慰藉。

易园师晚年还勤于著述,40年代末期我曾拜望过他一次,他十分高兴,告诉我正在继续撰写福建编年史。新中国成立前他在我省教育界负有盛名,如果今天还健在,一定会得到很高的礼遇,可是他无缘领受了。历史将是公正的。我想,易园师和其他在教育工作上做过贡献的老师,历史应该是不会把他们忘记的。

(俞元桂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F5z8XUHJu6c9A5CWUecqqtUACZDg+1i/2gJ5bV9ynAxGw2b9XIPJWcfm6lEl4EB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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