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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1期2011年11月15日
“愿将暮齿为蚕烛,放尽光芒吐尽丝”
——记黄寿祺教授晚年入党

徐金凤

我校原副校长、文学院教授黄寿祺先生逝世至今已21年,今年是先师的百年诞辰纪念。《福建名人词典》首推他是经学家。他是中国易学领域中最高权威之一。同时,学界公认他为著名的教育家、古典文学专家和才情洋溢的诗人。

1954年,我考入福建师范学院中文系时,他供职中国古典文学教研组担任主任。我大学毕业后留在系里中国古代文学教研室任教时,他担任中文系主任并兼古代文学教研室主任。他是我的恩师,亲炙教诲,获益良多,终生受用。黄寿祺先生给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于“古稀”高龄加入了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当时我担任中国古代文学教研室党支部书记,中文系党支书记李青藻和我一同当他的入党介绍人。我乐于把他入党前后的情景,撰文敬献诸读者面前。

黄寿祺教授作为一位高级知识分子,其入党申请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态度很坚定、真诚。

新中国成立前,他追求进步,从未参加过任何反动组织,是位民主人士。早在福建师专任教时期,就十分向往进步事业。他的得意门生不少是当年地下党的骨干。比如高才生叶挺荃,思想先进,学业优秀,是校内学运的领导者。黄老曾说过,他“时时向我宣传党的政策和毛泽东思想,使我对解放区有了新的认识,而寄希望于共产党,实自此时始。”叶挺荃后来为革命壮烈牺牲,令黄寿祺先生深为震撼。在黄老的一生中,受吴承仕(字检斋)教授的影响至深。吴承仕是著名的经学家、国学大师。黄寿祺先生在就学中国大学(今北京师范大学)国学系期间,他是系主任,除在课堂上听讲以外,还承他之约每周五上午到他家面授半天,历时三年之久。吴承仕受业于章太炎。于1936年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为我党第一位运用马克思主义研究经学的老辈学者。后因日寇汉奸的迫害而染疾,于1939年9月20日逝世。噩耗传到延安,毛泽东的挽词为“老成凋谢”;周恩来的挽联为“孤悬敌区,舍身成仁,不愧青年训导;重整国学,努力启蒙,足资后学楷模。”黄老于八十年代写有诗句云:“晚岁终成新战士,长教后辈吊英魂。”(见《纪念先师吴检斋先生绝句》)表明了后辈对先辈恩师的追念心迹。

新中国成立以后,黄寿祺先生积极靠拢党组织,1958年就提出了入党申请。因当时受到运动的冲击而被延搁。1980年又重新递上入党申请书,1981年送交自传,同年6月20日,他被党支部一致通过,接纳为中国共产党预备党员。次年7月1日又承批准转正。参加党组织以后,他自豪地说:“加入党的队伍是我一生最重要的追求,应该在余生为党做更多的工作。”又在《黄寿祺自传》中说:“我相信中国的前途是光明的,在共产党的领导下的中国人民终究要开创中华民族的新纪元。”

诗言志。黄老于入党前后才情充盈地撰写多首绝句,1981年春月《述怀》云:“七十如今已不稀,九旬还可望期颐。愿将暮齿为蚕烛,放尽光芒吐尽丝。”《建党六十周年纪念日献辞》(二首)其二说:“我已行年垂七十,何期能做党婴儿。但求永保童心在,绝假纯真志不移。”这是我最喜欢先师的两首极佳名诗。“放尽光芒吐尽丝”,共产党的宗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他形象地坚定表示:要为党的事业、为其一生钟爱的教育和学术事业奉献自己的一切。“但求永保童心在,绝假纯真老不移”,婴儿是不能、也决不会离开母亲的,童心永保,绝假纯真,永远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与党同心同德,奋斗终生。黄先生的“蚕烛”观广为流传,他期望做“党婴”一事在师生中传为美谈。

黄寿祺先生自认为,参加入党宣誓仪式,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一件大事”。在全校举行的宣誓大会上,他代表新党员讲话:“论年龄,我是在座中最年长的一位,论党龄,则是最年幼的小学生。”全场师生报以善意的笑声和热烈的掌声。入党后,他像孩子般兴奋地对亲友说:“共产党伟大,入了党,我此生之愿足矣。”他的光荣入党,在校内外产生着积极的影响。福建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蔡厚示研究员闻讯后,撰词《浣溪沙》致贺,赞扬他“万里征途腾老骥”,以他为榜样,不几年,蔡研究员也追随黄先生之后加入了共产党。我校教育学院高时良老教授,与黄寿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又是老同事,也到了耄耋之年加入了党组织。

黄老入党时还在副校长任上,有一段时间仍在古代文学教研室党支部过组织生活。尽管他年纪最大,校领导职务最高,又是师长,然而他没有任何架子,始终以普通党员的身份与会,摆看法,谈认识,交流思想,共同提高。他是按时缴纳党费的,有时还亲自上门将党费交给组织委员,有时因外出开会,便托亲属代交,从不拖拉。1984年,他的唯一儿子黄高宪也加入了党组织,这时他家里已有三位党员,即爱婿李悦照和他父子俩,他说:“我们家里可以成立个家庭党小组了。悦照你党龄最长,就当小组长吧。今后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要指出来,不能讲面子呵。”他就是如此严格要求自己,谦虚谨慎,虚怀若谷。

黄寿祺教授入党之后的十年,在学术研究上处于新的黄金期。我国高校第一家正式命名的“福建师范大学易学研究所”成立于1983年,黄老为首任所长。他以学科带头人的身份领衔老、中、青研究团队,进行艰辛的学术探研,并以显著的科研成就,使该研究所迅速崛起为大陆“东南易学重镇”,享誉海内外。1983年4月至11月,黄寿祺先生应北京师范大学之邀赴京整理出版吴承仕先生遗著,其中《吴承仕读书提要》《吴承仕文录》《淮南子旧注校理》等书,已由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刊行。《略述老师吴检斋先生的学术成就》一文也在该校学报上发表。《周易研究论文集》(第一辑至第四辑),与黄老高足张善文合编亦于此后几年内出版,影响深远。我于1984年9月,陪同先师黄先生赴山东曲阜参加孔子诞辰2535周年纪念会,他递交《从易传看孔子的教育思想》论文参与学术讨论(当年登载于《齐鲁学刊》),引起关注。会后随同他登上泰山极顶,实现了他晚年最后一次的人生跨越。《“观物取象”是艺术思维的滥觞——读《周易》札记》《试论周易对<文心雕龙>的影响》《周易对立变化的创新思想中的美学意义》等论文(与张善文合撰)的刊发,都是黄老自觉以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进行学术研究的新成果。与张善文合著《周易译注》一书是我国易学界改革开放以来的最新研究硕果,为学术界所推崇,比利时汉学家试图以英文或法文将其翻译出版。黄寿祺教授于1990年2月至3月间,应邀赴美国洛杉矶考察、讲学。据美国《1990年华商年鉴》(南加州版)报道:“易学——使人类聪明的学问。由世界易经权威、中国大陆著名易学教授黄寿祺先生担任院长,主持讲授易学原理及易经应用等。”其间,他没有违反党的纪律,坚持做他该做的事。后因身体不适,提前经香港返闽。这是黄老推动《易经》走向世界的积极举措。

令人深为感动的是,1990年6月间,黄寿祺先生在病榻上坚持参与“党员登记”写道:“我自1981年以来,能在校、系党组织的领导下,认真参加党组织的各项活动,积极完成党组织交给的各项工作”,“我现在虽年迈体弱,仍愿意为党的事业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力量。”这是他对党所说的最后的话。一个月过后,黄寿祺教授即在福建省立医院与世长辞了。福建师范大学在追悼大会上称他为优秀的中国共产党员。他的学生撰文称赞“你是我们的恩师,古稀之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形象,永存在后学的心间。”这些赞誉,他是当之无愧的。他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原文有删减)

(徐金凤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c/luMgQW1yinPEp5w92VUoDF5VbqmeguK4iEnCHzOWr/nI0V7w85fkvF3tA/aAS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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