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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

看来,六月桃红的时节,不再似桃红想象般的美丽。

最近这几个月,桃红一直心事重重。

桃红和柳青在深圳认识。他们一个在服装厂上班,一个在园林干活。元旦休假,两个单位组织员工郊游,俩人不期而遇。萍水相逢后的几句交谈使他们得知对方是老乡——四川西充的。于是,柳青在同事那儿要了这位长发及腰女孩的电话,并给对方拨了过去。当时,对方没搭理。桃红在公司不说是一只凤凰,也算半只孔雀,根本没接这个身材细高个的电话,连手机响了都没觑一眼。

柳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红着脸走了。

其实,桃红对这个“眼镜”还是有好感的,觉得他除了身体稍显单薄外,眉目清朗,皮肤白皙,有点书生样儿;要不,为啥在对方走后不多久,她还是把号码存进了自己的手机?

那以后,对柳青一两次没话找话的简短问候,桃红总是爱理不理,两人似乎没有什么交集。

春节很快就到了,各地打工的人儿像候鸟一样各自飞回了老巢。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倒也相安无事。

春节转瞬即逝,人类历史上在和平时期少有的人口大迁徙又在中国大地上演了。桃红有些失落,这个春节,父母煞费苦心地托人给她介绍了一门亲事,相面后,她却毫不犹豫拒绝了。再过几天,桃红也要像其他候鸟一样准备南归,面对大包小包的东西,无意间想到了柳青。这一两个月,那死鬼咋就没电话呢?于是翻出号码,小心翼翼地拨了过去。

还好,电话那头有了动静,是柳青的声音,有点激动:“我还说你踢了我呢?”

桃红的小心脏有点失律,自欺欺人说:“咋会呢?在等你电话呢!”

对方好像没听见,说:“我已经辞工了,没打算再出去。”

“你啷个的哦?换地方了?跳槽了?……”桃红大惊,热情骤减,脑海里发出一连串惊问,跟着又冒出一句,“你要结婚了么?”

“结啥婚啰,八字没得一撇。”柳青在电话那头,不紧不慢地说,“我不想到哪儿去了,只想留在老家,经营这一弯一百多棵桃树。”

这个春节,柳青没闲着,核实了先前打听到的消息,趁柳家咀村委会组织坝坝宴的机会,把那荒草丛生的几十亩桃林租了过来,平地、除草、剪枝、撒药、施肥……这桃林原本有一个主子,外地的,因到处非法集资,欠下一屁股债,丢下这个烂摊子,逃之夭夭了。

桃红有点落寞,自言自语地说:“守着大城市不待,神经病……”忽觉失态,立即给自我圆场,打趣想,一头脑壳进水了的猪么?

“你来看看啊,柳家咀这地方可好了,桃树壮着呢……”柳青肯定没听见,只管再三再四地邀请,“西充又不大,交通也方便,走西古公路,个把小时就到了……我在路边等着。”

时间还早,反正无事可做,充国香桃园也算出名,只当是观光旅游吧。桃红这么一想,心里宽慰了许多,就一个人悄悄赶来了。

桃林紧邻西古公路,柳青早已等在路边,待桃红一下车,就迎了上去。

两个年轻人在桃林里转悠起来。

柳家咀位于山腰,似白头山脸侧嘟出的一截长长的嘴巴。这儿地势开阔,从下到上,共四层,下松上紧,层层错落,如同天然垒砌而成的不规则金字塔。几百棵桃树整齐有序地霸占着这一方领地。

柳青说:“你来早了。花开时节,这儿好看得很哦。”

桃红嘟着嘴说:“我是来早了……”

柳青没有察觉,问:“花开的时候,桃红的时候,你都可以回来,到时回来看看不?”

桃红脑袋一扭,一头秀发飞扬起来,说:“花开的时候,我不得回来;桃红的时候,我也不得回来;桃熟的时候,可以考虑哦……”

柳青有点懵,憨憨地笑着说:“到时包你满意哦,说话算数不?”

“到时……到时,全部由你做东哦!”桃红笑了,脸蛋笑成了一朵桃花。

“那就是我家房屋,走,去坐坐,喝口水!”

顺着柳青手指的方向,桃红的眼睛射向不远处的一桩两层楼的房屋,白墙青瓦,鲜亮醒目,墙壁上还依稀可见有几幅乡村民俗壁画:有以桃树桃花为背景、嫁接了杜牧笔下的牧童,有齐白石手中的龙虾、郑板桥身边的青竹、李可染放养的水牛……更远处,浅丘起伏有序,沟壑纵横似画。桃红仿佛看见了一阵春风吹过,桃花竞相绽放,醉霞绯云,曼妙斑斓……

桃红没有去喝口水,也没去坐坐,不到一个小时,两人便各自东西。

春汛汹汹,桃华灼灼,成千上万亩的桃花阵,强烈地诱惑着七县八地的游客。卖水果的,卖烧烤的,卖小吃的,卖土特产的……在乡村公路旁摆起了长龙。

“我这儿的桃花最绚丽的哦,是最佳取景点,拍照的游客可多了……”桃红身在深圳,请不到假,只能想像着电话里柳青喜悦洋溢的显摆,翻看着微信里传递过来的一张张照片。

照片里,柳家咀桃林花开成阵,红红白白,如烟似霞,和青山碧水搭配成了一幅优雅别致的色彩画。

照片里,男男女女眉开眼笑,在地边,在地央,在树下,在树上,三五成群,有的自拍,有的婚拍,有的群照……

照片里,来来往往的游客像过节似的络绎不绝。桃树下的泥土,有的簇新平整,有的板结如铁。很明显,这“铁”是游客千脚万步踩炼的成果。桃红有些心疼了,心想,这真是头猪了,一头没有思想的猪,要是我来经营,非收费不可。若要进园,不多,一人十元……桃红掰起手指,桃花节按一个月算……每天进园按五六十人算……

照片里,树下的泥土上,开挖的沟渠里,红的、白的、粉的花瓣,密密匝匝,有的还未曾落地,飞舞在半空。难道是风雨春归二月天的“桃花雨”?不对,游客们不是穿着新崭崭的休闲鞋么?不是没打雨伞么?透过照片深处,桃红定睛发现,有几个顽童正双手抱着桃枝,似乎在用力地摇晃……旁边,大人们手握相机,专注地定格拍摄。

原来“桃花雨”是这样产生的。桃红依稀看到了桃树花枝乱颤,落红飞泪,心里掠过一丝悲凉。猪头,脑袋进水了的猪头……看来,我不得回去自寻烦恼了,一个正常人,怎么能跟猪头混杂一起呢?

五月桃红,桃红没有回去。

六月桃熟,桃红不想回去。

“你回来看看就知道啦。几万斤香桃,不看后悔一阵子,不尝后悔一辈子哦……”大家都说不清是多少次邀请和被邀请了。

桃红到底是有主见的桃红,她想看看究竟。在六月桃红的季节,她硬是撒谎,千里迢迢请假回来了。

柳家咀的桃子,因气候温和,土地肥沃,降水丰富,无霜期长而形似蟠桃,白里透红,味道清香,口感脆酥。大道边,停放着一批又一批前来拖货的小车、货车,牌号来自成都、重庆、西安、巴中、广元、南充、遂宁、广安……

柳青笑意盈盈,汗水涔涔,忙得不可开交;手机时不时响,原来是外地客户咨询,指名要他家的桃子……

桃红终于看不过,手脚麻利地做起了下手,帮着客户摘桃、装箱……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山村恢复了宁静。

桃红搞不清柳青为啥有这么多客户,远的、近的、知名的,还有不知名的?

这有个啥嘛?桃花节期间,到我这片桃林来观光的,我分文不取,还做向导。游客们要了我的电话,都说这片地的位置好,桃子肯定错不了……再说,他们踩踏了我的地,自身还过意不去呢?柳青自信满满地说。

“娃儿们摇花,你就不担心少挂果?”桃红疑虑重重。

这有个啥?他们大都是留守儿童,平时少有大人陪同,难得有这样一份快乐。难道你不觉得他们天真烂漫吗?其实,果子是不得少挂的,当时桃花已经开始谢了,摇摇树枝,不会影响挂果的;即使有点影响,那耐打的花朵结出的果子也是大个的。

柳青不以为然,侃侃而谈,忽地,话锋一转,拉着桃红的手,像商量更像是命令:“你就不出去了,和我一起经营这片桃林,如何?譬如,搞个大型农家乐,食宿游乐一条龙;譬如,闲时设计几十套时装,在花开时节,给游客们备着,应时摄影拍照……”

桃红猝不及防,一下慌了神,心房打鼓噗噗直跳,幸亏有夜幕遮掩,才不见人面桃红。

小溪边,一阵风吹来,桃香弥散在山村原野的角角落落…… 5ziYPGrn5UwUWFBvxbbKuQe1BrCK+ZGrazYGTwNWR9XPxSL0Oiny/fcJTcrDBg/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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