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这天,天气很阴。小五心情很沉重。
老师发下来的成绩单上,赫然印着小五在班上的名次:32。小五心里很不是滋味,说老实话,自从父亲扬言要不远千里从广州赶回老家来整顿一番,小五还真的努了一把力。他每天咸菜白面馒头加自来水,连午休都辞了,挤出一大把时间看书做题问同学,忙得不亦乐乎;可皇天负了有心人,成绩不但没上去反而还往下栽了好几名儿,能不让人郁闷吗?!
放学后,小五没去网吧,没去溜冰和逛大街,而是径直到了车站,上了回小镇的汽车。
回到小镇以后,小五有说不出的自由,觉得小镇可以让人释怀。
回到小屋,小五发现阳台上的芦荟居然还没死,反而长大了些,长绿了些。上次回来打球穿的鞋还放在阳台上。小五闻了闻,发现依然很臭,就使劲摔在地上,地板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躺在床上,小五开始听磁带。小五用的是父亲在他 10 岁生日时给买的复读机,放上Jay的磁带,长期没有清理的磁头使得声音变得很浑浊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反而有了刀郎的味道。
电话响的时候,小五正在听《斗牛》。小五一直都怀疑Jay到底“懂不懂篮球”。电话是阳子打来的,叫小五去打球。搁了电话,小五又穿上那双从买来就一直没洗过的鞋,哼着《斗牛》去了小镇的学校。
球场上人很多,但大多是老弱病残散步的,说是能延年益寿。小五一眼就看见了阳子。阳子光着膀子套着“76 人”的球服,浑身上下蔓延着一种古铜色,很是和谐。阳子向小五挥手打招呼,叫他等着,因为球场暂时没位。
小五对着一个穿着黑色背心戴黑色眼镜的人说:“纪老师,你儿子在那边到处找你呢,说是要上厕所没纸。”
纪老师急忙说:“小五,你上场吧。”
小五想都没想就上场了,因为这结果他早想好了。小五和他们三对三斗牛,对方一个家伙忒不老实,老是快速上篮,令小五防不胜防。小五火了,一个反手上篮,把那家伙晃了一大跟头。惹我你就死定了,小五想。
天黑的时候,小五收了场,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丁点儿人样。打球就是小五的生活,他喜欢那种由于剧烈运动而产生的身体快要散架的能让人忘记一切的感觉。
第二天是逢场天。小五站在人群中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小镇,现在除了多了些店铺以外也没什么变化,到处依然有斑驳的墙壁和脏脏的街道。小五认为小镇落后的一个显著标志就是买不到正版的磁带。整个小镇小五只爱去两个地方:一家小音像店和一家小餐馆。小五喜欢送一些盗版磁带到那家小餐馆里,送给和他一样喜欢Jay的他初中时喜欢的女同学刘夏。需要解释的是小五并不是为了追她,小五只是在怀念。
小五 12 点准时到了刘夏家。阳子前一天告诉小五,初中的几个同学叫他们去聚聚。
小五到刘夏家一眼就看见了阳子、刘夏和一头金发的李强。小五问李强:
“你小子把头发弄成这样,老师不管吗?”
李强说他早不读书了,马上要去深圳混,这不,找你们道别呢。小五怔了一下。李强又说初中时的五十多个同学现在只有二十个在读书。
小五在初中时是荣光的,动不动就考第一,班上其他同学跑得比狗还快都追不上他。可初二的时候,小五的姥爷去世了,这对小五的打击相当大。从那以后小五说自己长大了,而他认为的长大就是沉默,所以小五后来一直很低调,包括他的成绩。可是沉默并不代表没朋友,小五有一大帮死党,都是很死的那种。小五说他相信友谊,他认为他的弟兄们都是出类拔萃的,可现在一个个背井离乡,显得很没出息。
阳子说:“小五你学习咋样?”小五说我已经决定好好学习了。小五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阳子说他准备考体校,数理化压根儿不是他那种智商能接受的。小五只是笑着说好呀好呀。
刘夏问小五:“信收到了吗?”小五说收到了。李强和阳子一听就起哄了:“什么关系呀,还暗地里写信。”小五说:“没什么的,大家都是朋友对不对,刘夏?”
刘夏连忙说:“就是就是。”
是的,他们只是在怀念。
吃晚饭的时候,小五父亲打电话回来问成绩,小五回答得很痛快,父亲在电话那头训斥得也很痛快。末了,小五说:“爸爸,我已经决定好好学习了。”(马万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