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哥生活在川东北苕乡的一座大山脚下。
拼搏几十年,丈量地球几十圈,憨哥都没有走出群山的怀抱。如今胡子八叉,在蹉跎岁月中练就了一身“憨气”。实话实说,憨哥是没有子女、没有存折、没有地位的“三无”大龄单身,年轻时,靠卖力气求生,据说后来收养过两个子女,巴心巴肝地养了几年,却被人带走了。如今,憨哥干不动重活儿了,生活窘迫。但幸运却被他赶上了,国家有政策,憨哥成了五保户,一个月百来块钱的生活费全由国家掏。
村主任说他是上辈子积德,命好。
憨哥听了,嘿嘿地笑。
前几天,阳光明媚,憨哥去赶场,穿着别人送他的衣服,“衣冠楚楚”。年轻时为多找几个活儿,他走路都放跑,而今年龄大了,他却不慌,独自一个人走在刚刚修好的水泥大道上,悠悠闲闲。
到了场上,肚子空了,憨哥找个馆子,坐了下来。
老板娘冲过来,笑中带怒地吼道:“憨子!看你那副行头,就不像吃饭的,不吃就走。走,走,走,赶快走哦!”
“哪个说的?来几个大点的肉包子。”憨哥一点不急,憨憨地笑。
老板娘脸上就堆满了笑,心想:嘿,今儿硬是怪哦!
包子上了桌。或许真的饿了,憨哥吃得快,竟噎着了。说:“拿瓶水,老板娘。”
“百事还是矿泉水?”老板娘忙着,头都不抬一下,又似乎在逗他。
“怕我不付钱吗?”
“老娘还怕你?”老板娘一脸不屑。的确,老板娘不怕。憨哥虽憨,但酒水饭食从未赊欠过。
“百事!搞快点……”不知为啥,憨哥今天不叫水,却随口叫了一听百事可乐。其实他从未喝过百事可乐。如果说老板娘把百事可乐说成百事是简省,那么憨哥则是信口乱接。百事拿来半天,憨哥都没撬开瓶盖。旁边一小孩,看不下去了,夺过百事,“啪”的一声拉开拉环,把百事递还给了他,然后接过憨哥给的一个包子,到旁边看书去了。憨哥才晓得,喝百事还要拉拉环。嘿,硬是怪哦,还有机关。
饭饱水足,憨哥打了一个嗝,过去付钱。
“五块!”老板娘依然忙着手中的活,头都没抬。
“我给你放在台子上哦。哦!对了,你帮我看一下,这上面写的啥?”憨哥把刚才那个百事的拉环递了过去。
“就你事多。”老板娘有点不情愿。
小孩丢下书,又过来帮忙了,随即吼了一句:“中奖了,五万……”
老板娘两眼放光,冲过来,吼:“哎哟,哟喂!憨哥,清早出门踩狗屎了嗦?中奖了,中奖了!”
憨哥晕。憨哥有钱了。
自打中了奖,憨哥成了远近的名人,背后有了议论:“看,就是那个憨哥,中五万的那个。鬼捣的,人要是走运,挡都挡不住。”反正,憨哥是咸鱼大翻身,就连村里的媒婆,都天天想着给他介绍一门夕阳红婚事。
某天中午,憨哥在午休。突然地动山摇,仿佛世界末日。憨哥依旧酣睡,醒来一打听,才晓得地震了,6.5 级。
其后几天,天高云淡,地朗风清。村上开大会,号召大家为灾区捐款。大家你二十、我三十地捐了。憨哥掏出那五万存折,眼都没眨,一下丢进了捐款箱。
村民不解,一片哗然——
“全捐了?!”
“为什么呢?为啥那憨子全捐了?”
“脑壳进水了。”
其中又冒出一个声音:“那家伙原就是憨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