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在孔子的思想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也是孔子思想的核心之一。在春秋时期,纷乱变动的时代,礼乐崩坏,同时,知识下移,民间社会不断发达,危难与机会同时并存。很多有良知之士,不满于世事的巨变与小人当道,隐而达其志。孔子与这些隐者完全不同的地方,在于他知道世事有定数,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孔子对隐者非常尊重,但不行隐者之道。这从孔子在周游列国的途中遇见隐者的遭遇可以看到。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 。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卫子第十七,18.7)
在礼乐崩坏的变动时代,孔子采取了与前人完全不同的生存方式。“道之不行”,孔子是知道的,但是,即使是乱世,礼乐崩坏的大变动时代政治秩序崩溃,民间依然需要社会秩序,人还是原来的人,有固有的“命”,长幼还需要“节”,君臣还需要有固有的“义”,人还需要“积德行善”,不能说大变动时代,人的固有属性都不存在了。不管世道如何,个人还是个人,内在的属性并不因外在的环境变化而改变。君子在世,“出仕”是为了行其义,孔子不隐,是为了宣扬其义,宣扬人生的意义,让子路、冉有、颜回等后生小子能“受命”,让更多的人领悟人生的真谛,传承文明的核心价值。所以,孔子也是“行其义”。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微子第十八,18.8)
在大变动时代,君子往往采取各种生存之道。一是不降其志,不辱其身。这是做得比较好的。二是降志辱身,但言中伦,行中虑。与乱世谋求共生。三是不辱其身,隐居而放言,虽然身中清,但废中权。放弃了在政治中发展的有利平台。孔子自认为自己不同于上述三者的君子之道,采取危邦不入,乱邦不居,邦有道则现,邦无道则隐的方式,力求在乱世中发挥自己的潜力,提升能力。直至后来,在鲁国不得志,周游列国,寻求自身的发展和仁学思想的传播。这就是孔子的君子之道、仁者之道。
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公冶长第五,5.16)
从上面一段话可以看出君子的生存方式,即在“行己”“事上”“养民”“使民”上着力。这四项除了第一项外,其余三项均与政治生活有关。君子从本质上讲,是在政治制度中完善起来的。政治制度在培养与完善“君子”中具有重要的作用。
在孔子的春秋时代,诸侯国就相当于现在的县,属于城邦国家的地域范围。按照西方亚里士多德的说法,政治属于“善的艺术” ,脱离政治的个人成长往往是不可想象的。人在政治生活中成长是个人成长必不可少的环节。
正是由于政治生活非常重要,对个人的成长影响巨大,坏的政治中,个人将无处藏身。因此,作为一个君子,认识“危邦”与“乱邦”是非常重要的 ,君子千万不能进入那些不讲理或是不讲人性的地方,这也是孔子所讲的“君子怀刑” “免于刑戮” 。在“善邦”中生存是成就君子的必要条件。在这一点上,君子的概念很类似于西方的“公民”这一概念,作为具有自主意识,自我管理能力,实现人的内在潜力的自由人。 公民的思想也构成西方传统的核心价值,也是近现代西方制度的基础。
但是,在当时的诸侯纷起,春秋无义战之时,善邦几乎不存在。这也是为什么,君子不多,道之不行。但是君子之道作为一种人的成长模式,正如与公民的思想一样,是极具有启示与实践价值与意义的。
到了战国时期,君子在实践中就更少了,因为世道更乱了。在春秋时期,君子是“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而到了孟子时代,君子却是“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义是从” 。君子的政治生存环境逐渐丧失了。真正的君子越来越少了,或是真君子,也无法从世俗的角度来评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