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也彬彬，质也彬彬

吴冬梅

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才看完敏荣教授的这本《中人人格论：论语法典化解读》，读下来不禁感慨万千。这本书信息量太大了，从仁到义、从对经典的诠释到实践路径的探讨、从东方思想到西方哲学，本书建构了一个庞大的理论体系，确实不愧为法典化解读啊！敏荣教授是一个质高多产作者，他的书我读过很多本，以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汇表达心中的感受。这本书读完之后，我心中不禁出现几个字“文也彬彬，质也彬彬”，就用它作本序言的题目吧。质是指本书深厚的思想内容体系，文是指本书大气恢宏的文采表达，确实达到了引人入胜的境地。

纵观世界各个民族的人格理想，有的民族追求“先知”，有的民族追求“绅士”，有的民族追求“骑士”，而中华民族追求的理想人格模式是君子之道。何谓君子？一般人都把君子误读为大人之道。本书系统地探讨了君子与传统儒家思想小人、大人的关系，提出了君子即中人的理论。本书认为从小人到大人是国人人格成长的道路，小人和大人并没有善恶之分，小人处于人格初成阶段，内在人格格局很小，大人就是最终成就仁义的人，是圣人。绝大部分人真正追求的并不是成为圣人，而是向大人靠近，成为中人，即成为君子，所以说，成就君子之道是中华民族的现实人格理想。

就像作者书中所言，中国的现代化面临着伦理价值的缺失，市场经济下财富代替了人格，成为现代社会的主流价值，道德滑坡成为普遍的现象。在这种情况下，拿什么挽救民族、挽救社会？我觉得最终依赖的还是中华民族自身的文化法宝，而本书就是中华文化利器的一个重要展示，敏荣作为一个法学教授，学贯中西，著作层层推进，相信这些著作对现代文明的发展一定能起到助推作用。

我的专业研究方向是人力资源管理，从大的方面来说跟敏荣一样属于社会科学，政法经管（政治、法律、经济、管理）是社会科学的主要组成部分。我有一个观点，理科是工科的基石，而人文科学则是社会科学的太阳。文史哲这些人文科学就像阳光雨露一样滋润着我们社会科学研究者，学习文史哲才可能有人文精神和人文关怀，才可能会有宽广的胸怀和高远的视野，才可能使我们的社科研究一方面能脚踏实地，一方面能仰望星空。因为这样的认识，我自己也做了很多的人文研究，曾经推出了一系列讲座如《红楼梦的管理智慧》《源氏物语与红楼梦比较研究》《当梵高遇见苏轼——东方的诗情与西方的画意》等。

敏荣这本书通篇贯穿着东西方哲学思想的比较研究，这就让我想起自己的讲座《当梵高遇见苏轼——东方的诗情与西方的画意》，梵高和苏轼都是我的偶像，他们也都是大家十分喜爱和尊敬的人物。我为什么要穿越时空把他们进行对比？当我把他们俩进行对比的时候，我想传达出一种什么思想？王国维曾经说过：“屈原、陶潜、杜甫、苏轼四个人，即使没有文学天才，凭着他们的人格也可以永垂千古，我们说这四个人当中最具人格魅力的，又首推苏轼。”林语堂在他为苏东坡写的传记中作了自序，说道：“我可以说苏东坡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一个百姓的朋友，一个大文豪，大书法家，创新的画家，造酒试验家，一个工程师，一个憎恨清教徒主义的人，一个瑜珈修行者，佛教徒，巨儒政治家……苏东坡有魅力。”而关于梵高，在他去世后的第二年《法兰西信史》（1月号）就发表了阿尔贝·奥里埃的文章，文章指出：“梵高全部作品的特色就在于那非同寻常的力量和强烈的表现力，在他对事物本性的绝对肯定之中，在他对形式往往是不做思考的简化之中，在他想直接面对太阳的傲慢愿望之中，在他对描绘与色彩的酷爱之中，显示出了一个时而野蛮狂放、时而单纯温柔的强而有力的人，一个富于男子汉气概的人，一个勇猛的斗士……他对于自然与真理所怀有的真诚的、几乎是孩子气的热爱，便是他油画的显著特征。”

我在对梵高苏轼的生平及其作品作完基本的介绍之后，就开始了我自己的偶像素描。就艺术风格而言，他们都是豪放激烈、深刻凝练和张力无限的，一个人能在怀才不遇、命运不济的环境下作出这样的作品，这是为什么？其根本的力量还是来自他们强大的人格。梵高和苏轼就是敏荣这本书中所论述的中人——君子，他们有着高贵的灵魂、使命感与热忱，他们的纯洁、率真、善良、正直、慈悲，使得他们能够在苦难中看到美与希望。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能坚守初心——拳拳赤子之心，而这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最需要的！所以，梵高与苏轼，流芳百世的不仅是诗情与画意，更是诗情画意背后的道德与人格力量。正是这种极富魅力的道德和人格力量感染着我们，使得他们从同时代的人群中脱颖而出，成为中外君子的代表，成为万众爱戴的对象。

回到本书，本书从仁义的内涵开篇，到最后一章讲到仁义入商，讲到如何用仁义思想来规制市场经济，最后得出一个重要的结论——中国现代化的支点是人的全面发展和强大。这个论点体现了作者强大的行动力，中国传统仁义思想不仅需要深度诠释，更需要结合时代的需要提出个人和社会实践仁义的现实路径。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一直认为，人生最基本的意义有两个——享乐和价值感，享乐是对自己的意义，价值感是对他人和社会的意义。君子和小人的一个重要区别就是——小人只重视个人的享乐，而君子是要追求对他人、对社会的价值。人生区区几十年，人们不能只追求权、钱、名这些个人的享受，我们总得再做点什么，总得给社会、给后人留点有用的东西，这就是价值追求，这就是君子的人格理想。而敏荣教授身体力行，一直这样走在追求君子人格的理想道路上。如果说这本书是“文”，那么他这个人就是“质”了，“文也彬彬，质也彬彬”正是他本人追求君子之道的人生写照。

吴冬梅
2019年5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