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现位于山西省东北部,五座台顶中的南台坐落在五台县境内,其余四台跨入繁峙、代县和河北阜平境内。整个山势呈五瓣莲花状,中心最低处为台怀镇,海拔 1700 米。周围五台,北台叶斗峰,距台怀镇 25 千米,西台挂月峰,距台怀镇 25 千米,南台锦绣峰,距台怀镇 15 千米,中台翠叶峰,距台怀镇 20 千米,东台望海峰,距台怀镇 15 千米。但是,唐宋时期五台山所处的方位范围到底如何,还需予以考定。
唐代成书的《古清凉传·封域里数二》指出五台山的方位范围是:
山在长安东北一千六百余里,代州之所管。山顶至州城,东南一百余里。其山,左邻恒岳,右接天池。南属五台县,北至繁峙县,环基所至,五百余里。
慧祥在此指出了五台山的方位范围。首先,他强调山的方位在长安东北,“东北”的方位,是根据《华严经》记载东北方有清凉山,传到东土,被认为“五台山”即是清凉山,同时位置符合在印度的东北方,唐代进而附会为长安东北方。在方位上与佛经记载相吻合,这为五台山成为佛教名山奠定了非常重要的理论基础。
其次,山距离长安为 1600 多里。隋唐时 360 步为一里,每步五尺,一里长 1800 尺。在中国古代历史上,除元代以 240 步为一里外,其余各个朝代都沿用唐大里制。 若以初唐大尺(宫尺,营造尺)为标准,一尺约现在的29. 5 厘米。 则长安东北一千六百里约为现在的 849. 6 千米。现在,五台山距离陕西西安的距离因路线的不同大约为 807—850 千米之间,基本上与唐时两地的距离数接近,说明唐以后直到现在,五台山的总体方位未发生大的变动,地理位置基本保持原貌。
再次,“代州之所管”,表明的是五台山的行政区划归属地。代州,春秋时晋地,战国时赵地,秦为太原、雁门二郡之境,两汉、魏、晋因之。后魏亦为雁门等郡地,后周移肆州治此,隋改为代州,大业初,称雁门郡。唐又称为代州,治雁门,今山西省忻州市代县,位于山西省东北部,五台山即坐落于代州辖境内。五台山和代州之间的距离,当时是“山顶至州城,东南一百余里”,约为现在的 80 多千米,与现在五台山山顶到代县县城的距离基本接近。
“其山,左邻恒岳,右接天池。南属五台县,北至繁峙县,环基所至,五百余里。”也就是说,五台山左与恒山相邻,恒山今河北省曲阳县西北,与山西省接壤处, 右面连接天池,今山西省宁武县西南五十里管涔山上。 南面属五台县管,北面是繁峙县。上述记载也可如此理解,五台山是由五座巍然屹立的山峰组成的,东、北、中三个台顶为繁峙县和五台县的分水岭,西台在繁峙境内。若沿着峨岭——砂河——神堂堡来计算,五台县在繁峙境内的周长为 120 余千米,几乎环绕了五台山的半圈。若沿着峨岭——滹沱河——长城岭来计算,五台山在五台县境内的周长为 160 余千米,大大超过了五台山的半圈。两个半圈共 285 余千米,故曰范围周长大约五百余里。
上述史料中,值得关注的是所谓“环基所至,五百余里”,如此记载与广为传诵的“文殊乞一坐地”的故事颇为符合,圆仁在《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中载:
昔者孝文皇帝住此五台游赏,文殊菩萨化为僧形,从皇帝乞一坐具地。皇帝许之。其僧见许已,敷一座具满五百里地。皇帝怪云:“朕只许一座具地,此僧敷一座具遍满五台,大奇!朕不要共住此处”。遂以葱韭散五台上,便出山去。其僧在后,将零凌香子散葱韭之上,令无臭气。今见每台遍生葱韭,总不闻臭氧。有凌香满台生茂,香气氛氲。相传云:“五台五百里,敷一座具地矣”。
相似的记载在《广清凉传》卷上也有出现:
世传后魏孝文皇帝,台山避暑,大圣化作梵僧,从帝乞一坐具之地,修行住止。帝许之,梵僧乃张坐具,弥覆五百余里。
《佛祖历代通载》卷七记载:
帝时避暑五台山,有梵僧来乞坐具地,帝然之,遂敷坐具如是。头出星辰,尾摇日月,方圆五百里,皆属圣基,乃文殊化身。
上述记载大同小异,情节相差不大。虽然内含着强烈的宗教情感,多少带有神话色彩,但之中部分信息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如确切数字为“弥覆五百余里”。多部记载的同一性,基本可以判断,其时五台山的方圆里数为五百余里是可信的。
唐之后,有关五台山地理范围的记载大体类似。成书于宋代的《广清凉传》载:
此山磅礴数州,绵五百里。左邻恒岳,隐嶙参天;右控洪河,萦回带地;北临朔野,限雄镇之关防;南拥汾阳,作神州之势胜。
这里左边的疆界与前述相同,洪河位于山西省忻州市宁武县 161 县道附近,与《古清凉传》中所载天池位置相当。“北临朔野,南拥汾阳”,朔野,本泛指北方的荒野之地,但由于可“限雄镇之关防”,因此,大体上指雁门关一带,与《古清凉传》中所载繁峙县位置相当。汾阳,虽然唐代也曾设置“汾阳县”,即今山西省静乐县,《唐书·地理志》中说:“岚州静乐,武德四年(622 年)析置汾阳县。”但从文中所述来看,其所指不可能为具体的某一州县,“南拥汾阳”更多势在描述五台山所具有的宏伟气势。因此,此中“汾阳”,当为“汾水之阳”简称,中国古代以河之北为阳,即汾水以北的广大地域。《水经》载:“汾水出太原,汾阳县北管涔山。”说明五台山气势非常庞大伟岸,北靠雄关,南拥大河,汾河之北的广大区域尽在其相拥范围之内,最后形成了神州的险要形势。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此条史料并未明确标出五台山的南界,基本反映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即其南界未到汾水,这与前述《古清凉传》所载也基本吻合。
又《广清凉传》还载:“按《灵异记》,五台有四埵,去台各一百二十里。”所谓四埵,即是文中所说的东埵“无恤台,常山顶是也”。常山,即古恒山,释家又谓青峰埵,在河北省曲阳县西北,与山西接壤。“北有覆宿堆,即夏屋山也”。在山西省代县东北 30 千米。“南有系舟山”,亦名读书山,在定襄县境内。“西瞢甍山”即管涔山,在山西省宁武县西南 30 千米。这里所记载的五台山四至基本上与《古清凉传》记载也相当。
明代《清凉山志》卷二载:
五峰之外,复有四埵,东曰青峰埵,即常山,亦名无恤台,赵襄子曾登是山,因以为名。南曰朱明埵,即方山,李长者著论处。西曰鹤林埵,即马头山,亦名磨笄山,代子夫人磨笄自杀处也。北曰玄冥埵,即夏屋山,亦名覆宿山,古之帝王避暑处。
东埵常山,与《广清凉传》记载相同。南埵方山,在今山西省平定县西北 25 千米、寿阳县东北 20 千米,和盂县接界。西埵马头山,亦名磨笄山,在代县东南 12.5 千米。北埵覆宿山,即夏屋山,在代县城东北 30 千米。这里所记载的五台山的南界明显扩充至了山西的东南边,大大超越《广清凉传》和《古清凉传》的记载。对这样的记载,《清凉山志》的作者镇澄大师是持否定态度的,他说“依妙济法师延一《广清凉传》”,“然四埵之名,好事者立,而圣教无考焉。” 至少说明他自认为五台山的四至如此叙述还缺乏典籍的实证支持。清代学者顾亭林也认为:“余考昔人之言五台者过侈,有谓环基所至五百余里,有谓四捶去各台一百二十里,东堙为赵襄子所登,以临代国;南堙为帝尧遭洪水系舟之处;北士垂夏屋山,后魏文帝驻跸之所;西捶天池,隋炀帝避暑之龙楼凤阁者,皆太广远而失其真。” 清代地理学者徐继畲先生,对于宋明四埵也持否定态度。他在《五台新志》卷二中说:“案四山距五台甚远,殆广鲁于天下耳。《清凉山志》谓好事者所立之名,谅矣。”对于宋代妙济《广清凉传》所言四埵,他也认为距离五台太远,讥讽它几乎是广鲁于天下。有可能是“好事者”由于虔诚信仰文殊菩萨,希望其信众可广布天下,故对其止住地的疆界无限制扩充。
《清凉山志》卷一还记载:五台山“雄据雁代,磅礴数州,在四关之中,周五百余里。” 所谓四关,即是雁门关、龙泉关、平型关和牧护关。雁门关,亦名西陉关,在山西省代县西北 15 千米的雁门山上。因为东西山岩峭拔,中路盘旋崎岖,两山夹峙,形势雄胜,自古以来为戎守重地。龙泉关,在河北省阜平县西 35 千米。它有上下两关,相距 10 千米。关之南北,沿山曲折,长城在其西10 千米。其隘口有百余处,是五台锁钥,也是三晋全省的东北要隘。平型关,即故瓶形寨,在山西省繁峙县东北60 千米,西北与浑源县相连,南面与河北省阜平县接壤,为通往灵丘县的重要关隘,古往今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牧护关,在五台县城东南 5 千米,“关踞山巅,题曰:清凉境门,过关,盖入五台之墟矣”。这里的记述是《清凉山志》的作者镇澄大师所认可的范围,四关之中,周围大约为五百余里。镇澄大师于明万历十年(1582 年)至五台山,前后住了三十余年。他对五台山的地形、历史及佛教情况了如指掌,所以这一记载基本是可信的。
依现代学者江阳指出,五台山的地理坐标位于东经 113°29′—113°39′,北纬 38°55′—39°66′,东西最宽处为 16 千米,南北最长处为 21 千米。是由北台——中台,北台——南台,北台——东台三大支系构成的一座山脉。北台——中台支系,由中台沿着峨岭向西延伸,与繁峙县、代县、原平市接壤。北台——南台支系,由南台向南延伸,沿着黄花梁、天塔梁,直至黄罗山及龙湾山,雄据五台县境内。北台——东台支系,由东向南,绵延 200 余里(即 100 余千米),是与河北省阜平县的天然分界。可见,五台山跨越两省五县,环基所至五百余里(即 250 余千米)。 这样的研究结果与《古清凉传》和《清凉山志》所记基本符合,说明古今五台山的总体地理位置基本保持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