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价格信号具有充分灵活性和伸缩性的基础上,完全竞争的市场机制能够使资源配置达到最佳效率状态(高培勇,崔军,2001)。完全竞争市场的必要条件是:1.所有生产资料都为私人所有;2.所有交易均在市场上发生,并且每次交易都有数量众多的购买者和销售者;3.任何销售者或者购买者都不能单独操控价格;4.所有购买者和销售者都享有充分的信息;5.资源可以自由流向任一使用者。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完全竞争市场机制并不真实存在,缺少上述 5 个条件中的任意一个,市场机制在实现资源配置效率方面就可能出现失灵。具体体现在:
第一,公共物品和市场失灵。瑞典经济学家林达尔在 1919 年提出的“林达尔均衡模型”中正式使用公共物品一词,之后萨缪尔森、马斯格雷夫等对公共物品的基本特征进行了阐述,即消费的非竞争性(Non⁃rivalness),指某个人或企业对该物品的消费并不影响其他人或企业对该物品的消费,既包括其他人或企业可以共同享用,也包括不会因此减少其他人或企业享用该物品的数量或质量。消费的非排他性(Non⁃excludability),指不管对物品是否付费,都不能排除对该物品的消费。或者说,在物品供给过程中,在技术上没有办法将拒绝为之付款的个人或企业排除在物品的受益范围之外。效用的不可分割性(Non⁃divisibility),强调公共物品是向整个社会提供的,其效用为整个社会成员共同享有,不能分割为若干部分。公共物品的上述特征决定了市场无法通过供求双方的力量为其合理定价,进而市场也不能按照有效的产量水平来提供该类服务。
第二,外部效应和市场失灵。外部效应,指“商品的生产或消费不仅给直接消费者和生产者带来收益和成本,还给其他人带来收益和成本,但生产者和消费者并没有因此获得额外的报酬或承担相应的成本费用”(陈晓云,2001)。当外部效应存在时,商品或服务的价格既不能精确反映社会边际效益,也不能反映社会边际成本。失真的价格信号会直接影响资源配置的过程,一方面,造成负面影响的个体由于不需要承担相应的成本而过多地向生产过程投入资源;另一方面,造成正面影响的个体由于未获得相应的收益而减少向生产过程投入资源。因此,带有外部效应的商品或服务,如果完全由市场调节,会出现过多或过少供给,无法实现资源配置的最佳状态。
第三,垄断与市场失灵。当某个企业可以通过减少出售物品的供给量,使得物品出售价格高于该物品边际成本时,“垄断”就发生了。一方面,垄断其实意味着供给者具有影响市场价格的力量,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价格作为反映需求信息机制的能力,进而影响其促进资源配置的效率。另一方面,垄断者通过垄断行为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这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其改进管理、提高企业经营效率的动力,企业经营效率的降低最终影响投入产出效率(陈庆云,2009)。
第四,信息不对称与市场失灵。信息不对称是指在市场交易过程中,交易双方对交易对象或内容所拥有的信息量不对等。一般而言,以信息不对称为基础,信息优势方为谋求利益会利用信息优势欺诈对方,而信息弱势方由于信息缺乏则会做出不合理的决策。由此产生的结果可能是,“劣货驱逐良货”,即当消费者无力辨别优品与次品时,生产者由于生产次品的盈利远远高于生产优品,则优品的生产就会减少甚至消失;或者“使市场减少甚至消失”,即消费者为了避免经济损失,在无力辨别优品与次品时,有可能会对所有商品产生拒买行为(曾国安,1999)。总的来说,信息不对称使得经济主体无法做出正确决策,进而影响经济资源配置过程,导致市场失灵。
除效率损失外,经济学家们还指出,市场在促进公平方面也往往不能令人满意。这主要体现在,由于人们劳动能力和财产占有情况的不同,在市场机制作用下,人们收入分配水平高低悬殊,由此会引发贫困、低收入阶层没有能力参与竞争等社会不公平现象。
医疗服务市场不同于一般商品市场,具有以下特性:第一,医疗服务需求缺乏弹性。疾病和伤害发生的普遍性决定了医疗服务总体上属于社会成员的基本需求,除去特需医疗服务外,价格变动对医疗服务需求的调节不灵敏。第二,医疗服务的供方在医疗服务过程中具有信息优势,是医疗服务提供的主导者。通常情况下,医疗服务消费者由于医学专业知识匮乏无法对医疗服务消费过程做出选择。如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患病或者患有何种疾病,无法确定是否需要医疗服务或者需要何种类型医疗服务,无法判别医疗服务的质量等。在这种情况下,医疗服务提供者由于掌握了大量的医学专业知识自然而然成为患者医疗服务需求的代理者,主导医疗服务供给过程。第三,医疗服务市场存在垄断。医疗服务属于高技术性行业,拥有一定技术的医务人员和机构容易形成技术垄断。此外,为了确保医疗服务质量,保障患者安全,医疗服务供给市场不允许任何人自由进入,必须符合一定的专业资质并经由有关部门审查认可后方可进入。
上述特性决定了医疗服务市场是典型的不完全竞争市场,在不加以任何约束的情况下,市场失灵难以避免。由于医疗服务需求缺乏价格弹性,在没有管制的医疗服务市场,贫困人口或高疾病风险人群容易发生因病致贫、因病返贫的现象。由于信息不对称,医疗服务提供者作为患者选择医疗服务的代理者,在经济利益的驱动下会提供过度的、不合理的服务,即产生供方诱导需求。医疗服务供方的诱导需求,导致医疗资源的滥用,进而引致医疗费用不合理上涨(王凡,温小霓,2007)。由于医疗服务提供者具有技术权威而形成市场垄断,患者在与医疗服务提供者的博弈中处于被动地位,可能会导致医疗服务价格高而服务质量低下的问题(陈凯荣,2013)。
医疗保险市场的失灵源于广泛的信息不对称。被保险人由于更了解自身的健康状况,在购买保险时通常利用信息优势进行“逆向选择”,即高疾病风险人群更倾向于购买保险,低疾病风险人群则不愿购买保险。逆向选择使得保险市场出现高风险人群驱逐低风险人群的现象,从而增大了保险公司的经营风险。为降低经营风险,保险公司通常会在被保险人投保时进行“风险选择”,即通过相关准入条款拒绝健康状况差的人群投保,或者提高保费。进一步使得低风险人群纷纷退出保险市场,而高风险人群也因购买能力不足无法投保。如此恶性循环下去,越需要保险的人越买不起保险,医疗保险市场供需无法匹配,就出现了市场失灵。
此外,郑秉文(2002)还指出,“即使不存在逆向选择,道德风险导致人们的积极性扭曲,也足以破坏私人医疗保险市场的存在”。这种道德风险主要体现在,在私人医疗保险第三方支付制度下,由于转嫁了风险,被保险人可能会减少对疾病风险的防范和对损失额度的控制,从而增加医疗服务需求和利用的概率,对医疗保险运行产生不利影响。
总的来说,市场失灵意味着市场无法有效配置资源,也无法实现效率以外的非经济目标,这为政府进行经济干预提供了依据。医疗服务市场和医疗保险市场的失灵,导致卫生资源配置的低效率,也伤害了社会成员对医疗服务的可及性。为确保广大社会成员获得必要的医疗服务,政府有必要采取各种措施对医疗服务领域和医疗保险领域进行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