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世纪 20 年代,学术界对“涪陵”之得名及其含义进行了多方面的探索,由此得出了诸种假说。
是说源于施纪云。施纪云(1852—1931 年),原名缙云,涪州(今重庆涪陵区)人。清光绪九年(1883 年)进士。曾官至湖北鹤(峰)施(南)道台、翰林院编修、国史馆总纂兼总复辑。民国十七年(1928 年),他主持编修《涪陵县续修涪州志》。在该书中,他在《疆域·沿革》中说:“高平曰陵,地险巇不类;《国志》(笔者注:指《华阳国志·巴志》)谓:巴子祖墓所在也。涪水与黔不相汇。以涪名陵无可稽矣。季汉地狭升郡,以张声灵,厥后迁改无常,名可考,地则仿佛而已。”他认为“涪陵”得名无从考证,其理由主要有二,其一是“涪陵”的险峻地势与“陵”(高平)的概念不相吻合。因为《尔雅·释地》云:“下濕曰隰,大野曰平,广平曰原,高平曰陆,大陆曰阜,大阜曰陵,大陵曰阿”。其二是汉代的涪水与黔水风马牛不相及。他认为涪水是指嘉陵江支流涪江,而非流经涪陵的乌江,当时乌江称为黔水。因此,他认为要从山(陵)水(涪)之名推求“涪陵”得名的缘由很难得出结果。
1982 年,胡汉生等在《涪陵考辨》中依据宋代地理总志乐史《太平寰宇记》关于“壶头山山形似壶”以及《酉阳直隶州总志》“古涪陵在彭水壶头山麓”的记载,径直将涪陵解释为“壶陵”。该说旨在解释“涪”字,借助谐音(涪、壶),利用《太平寰宇记》《酉阳直隶州总志》的记载,认为涪陵即壶陵。按:若采用谐音解释,涪与虎亦可相通,虎为巴人一大支系(白虎巴人、白虎夷、白虎复夷),虎为巴人图腾,虎形纹饰为巴文化典型纹饰,虎形器物为巴人典型器物,如此,涪陵亦可训释为虎陵。同时,若采用谐音解释,涪与凫亦可相通,鱼凫巴人乃巴人三大支系之一,鱼凫巴人在涪陵亦有居停之遗迹,在小田溪巴王墓群曾出土鱼凫尊(或称神鸟尊),已经成为中国三峡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之一,如此,涪陵亦可训释为凫陵。
1988 年,何光岳《南蛮源流史》第 257 页认为:涪陵因濮人所居而得名;濮与涪只一音之转;涪陵即濮陵。该说仍然旨在解释“涪”字,主要是从民族变动的关系入手,考虑到巴人入枳之前的濮人,认为濮陵因音变而为涪陵。按此说,仍与“涪陵”即“壶陵”说大同小异。
是说由鲁智深提出。鲁智深,本姓苏,甘肃环县人。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教授。民国三十年(1941 年),他在《涪陵名称的由来》中提出“涪陵”在汉时名“枳”,“枳”和“涪”字的古音都读如“巴”,并引东晋人庾仲雍《江记》为证:“楚都丹阳所葬,亦犹枳之巴陵矣,故以故陵为名也”。且《华阳国志》卷 1 《巴志》中有巴子“其先王陵墓多在枳”的记载。于是他得出的结论是“涪陵因巴国祖先之陵墓多在其地而得名”。涪陵即巴陵,这是从古音韵学的角度来训释“涪”字,再印证以文献记载而对涪陵所作出的一种新解释。不过,将“涪”字训释为“巴”,因笔者对古代音韵学缺乏深入研究,不好妄作评论。
1984 年,《彭水·历史概述》将涪陵解释为“有盐泉的山堡”。其说大意是:涪,即水中的泡沫。郁山中清河岸有飞水井(汉代以前的天然盐泉),那含盐的泉水于山腰飞瀑而下,在河里激起泡沫,久久不散,而盐泉即出自今郁山镇后的伏牛山,故涪陵可释为“有盐泉的山堡”。
1986 年,巴蜀史专家任乃强教授对“涪陵”得名诸说进行比较,认为可以简单解释为“涪水旁的丘陵阶地”。
1980 年,四川地名专家蒲孝荣在《积极开展四川地名工作,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一文中依据宋代丁度等所编《集韵》关于“涪”为“沤水泡”的解释,认为涪陵是“形容江水(乌江)流急为名”。
1991 年,多年从事渝东南民族史研究的专家蔡盛炽,专门对湘鄂西以至全国许多带“陵”字的地名的来历进行了系统清理,其《涪陵得名考》的结论是多与当地山水有关,他倾向于涪指丹涪水(其名比涪陵县早)。陵,指大土山,如丘陵、高地,亦指深谷,按当时习惯,命名为涪陵。
不少学者一方面结合历史文献记载,一方面则充分利用现代地下发现之新材料,积极对“涪陵”一名进行诠释,从而得出了涪陵为巴王陵的见解。
1979 年5 月,著名历史学家、古文字专家徐中舒教授引《华阳国志·巴志》记载为据,认为今乌江古称丹涪水,涪陵就是“巴先王陵墓在涪水旁”的意思。
涪陵籍学者蒲国树曾经对涪陵之得名进行系统而深入的探讨。先后撰写有关于“涪陵”得名的系列文章,如《涪陵怎样解释好》《涪陵为何有龟陵之名》《涪陵考》等讨论“涪陵”的名与义问题。
他认为“涪陵即巴陵”和“涪水旁有巴先王陵墓”的解释当更值得重视,因之,他首先对“涪陵即巴陵”和“涪水旁有巴先王陵墓”进行了评述。认为“涪陵即巴陵”和“涪水旁有巴先王陵墓”实际上都是认为涪陵即巴陵,只是两者的论证角度不同而已,一是从古文字学的角度,一是从历史记载与古迹的角度。应该说涪陵即巴陵之说有一定的根据和道理,可因他们当时未作其他更深入的说明,所以不免存在相当大的疑问:其一,“涪陵”之名初见于今重庆市彭水县境,而今彭水县境未见有巴先王陵墓的文献记载或地下出土文物佐证,何来以巴先王墓得名?其二,据《水经注·江水》:“(更始水)水乃延江之枝津,分水北注,迳涪陵入江,故亦云涪陵水也”。说明当先有涪陵之名,才会有涪陵县、涪陵水之名,这是地名、术语使用演变的规律。其三,既然两汉以前已有丹涪水或涪陵水之名,这么大一条江流为何《说文解字》等古籍不载?四、秦汉以前,“陵”非指坟墓,一般指大土山。所以,关于“涪陵”之得名,仍有探究之余地。正是“涪陵即巴陵”的诸多疑问,于是一些专家和地方史工作者“上下求索”,另寻解释,都想解开这个千古之谜。
在此基础上,他对涪陵即巴王陵之说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与考察,提出了一系列的依据,进行了充分的论证。他认为涪陵即巴王陵之说。
其一,有文献记载和出土文物为依据。乌江在汉以前有丹涪水、巴涪水、延江、鄨江、巴江等名,均见诸文献。“延”与“丹”,“别”与“巴”音近而相通;亦与“涪”音或相通,或有一定联系。“(巴)先王陵墓多在枳”,《华阳国志》等有记载,且有涪陵境内乌江边的巴人王侯墓出土实物为证。
其二,“涪”字在上古不读轻唇音而读重唇音,其声如“巴”,王莽时涪陵改名巴亭,可为佐证。
其三,今涪陵古称龟陵,可能与鳖灵(一作令)曾居此或受封于此有关。乌江古称别江(一作鄨),鳖灵系夔巴之后,前 7 世纪沿长江西上王蜀,建立开明王朝。夔龟音近而相通。又别和鳖(鄨)音近亦相通,故鳖灵(令)、巴陵、龟陵可能存在其读音演变的联系。国内已有史家如邓廷良(《楚裔入巴王蜀说》)等发表类似见解。另外,陵一作陆,涪陵城东有枳陆溪(入长江的小溪沟,后人记作枳庐或指驴、指路溪)的地名。枳的古音亦读“巴”,春秋战国时已有“枳巴”(即今重庆涪陵区一带)之称,故指陆(庐)、枳陵或巴陵相通。总之,今涪陵地在秦汉前已有巴陵或类似巴陵的称呼。
其四,“陵”字在汉以前并非不可释为坟墓。《左传》僖公三十二年:“崤有二陵焉:其南陵,夏后皋之墓也。”战国中期,坟墓封土形制的大小、高低已成为死者爵位等级的标志,其高大如山者即称为“陵”,如周显王三十四年(前335 年)赵肃侯“起寿陵”即是其例。另外,“陵”字也可理解为巴的代名词,因源于周代以国名为姓的巴姓,其地望(或郡望)即高平,而高平曰陵。
程刚在《“涪陵”地名由来考》一文中认为今涪陵区系沿用历史时期“涪陵”名称而来。
总之,涪陵之得名,尚无定论。《四川省涪陵县地名录》就云:“‘涪陵’的由来传说颇多,尚无定论。其一说:乌江古称涪水,巴国先王陵墓多葬于枳,故名‘涪陵’(据《华阳国志·巴志》载:巴国‘其先王陵墓多在枳’)。其二说:‘涪’为沤水泡之意,引申为水流湍急,‘陵’为大土山或丘陵,故名‘涪陵’。其三说:古涪陵治所在彭水壶头山下,‘涪陵’或由‘壶陵’谐音演变而来。(据《酉阳直隶州总志轶事》载:‘古涪陵治彭水壶头山麓’。《寰宇记》载:‘壶头山,山形似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