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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傍晚,在鹿峰山的山脚下,已经看不到太阳,只能看到蓝天白云。透明的蓝天,像一条丝手帕,而蓝天上停留着的些许细碎而洁白的云朵,则像是手帕上的花纹。

我在鹿峰山的丛林里捡柴火,时而看到鸟儿在欢呼雀跃,时而听到牧童在呼唤。

“稔子花,你家吕鹏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捡柴火?”林伟在丛林里冒了出来,喊了我一声。

“吓死我了,你这个死鬼。”我骂道。

林伟“咯咯”地笑,转而问道:“稔子花,你家的蜜蜂还在吗?”

“当然在啦,怎么不在?”我没好气地说。

“那蜜蜂本来是我见到的,应该住到我家里去,不知你家有什么法宝,被你家招去了。”林伟童心未泯,说话中有一股孩子气。

这倒把我逗笑了,我笑说:“蜜蜂就像大姑娘出嫁一样,当然要选个好人家啦!”

林伟“嘿嘿”一笑,戏谑地说:“你家也算好人家?!”

“我家生活条件和经济条件都比你家好,我爸爸做泥水活,每天就有一两百元钱的收入。”我反唇相讥,继续说:“你爸爸知道干什么,就知道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这就是好人家?”林伟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气呼呼地说:“蜜蜂王知道你爸爸做泥水活?真是胡说八道。”

我一时被“噎”住了,半晌才说:“虽然蜂王不知道我爸爸是做泥水活的,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家的卫生环境比你家的好多了,不像你家遍地是垃圾,屋顶布满了蜘蛛网。”

林伟吵不过我,气急败坏地转身就走,边走边说:“我不跟你斗气,好男不跟女斗。”

看他生气,我转而讨好地说:“林伟,不要生气嘛,我有话跟你说。”

林伟猛地转身,转怒为喜,心平气和地走了回来,神不守舍地说:“稔子花,难道你想请我吃泡泡糖?”

“只要你听我的话,泡泡糖随时有你吃的。”我哄他道。

“你要我听你什么,你说吧!”

我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钱?”

“你要钱干什么?”林伟突然神采飞扬,得意地说,“刚才你不是说,你家很有钱吗?”

我不理会林伟的气话,继续说:“我们班有一位同学家里很穷,他家不但比我家穷,比你家还要穷,他连买作业本的钱都没有,我想组织同学捐款给他。”

“他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林伟倒是关心了起来,细心地问。

“他是甘苦,苦水庄的,早几个月前他的爸爸去世了。”我忧心忡忡地说,“甘苦的妈妈现在身体也不好。”

“哦,是这样!”林伟若有所思地说,“钱,十元八元倒是有,要多没有。你也知道,我家并不是很富有。”

“多多少少是心意,一元五角也是钱。”我坦然地说。

“好吧!”林伟从口袋里拿出十元钱给我,可怜地说:“这是我昨天捡破烂换来的钱。”

我欢呼雀跃,毫不客气地从林伟手中接过钱,说道:“捐资助学,谢谢你的参与,我会把你的名字记下的,不会贪污你一分钱。我等集资完后,把钱和名单一并交给郝亮校长,让郝校长在学校的宣传栏上公布,再由郝校长把钱交给甘苦。”

“稔子花,你要干什么,竟然敢骗我弟弟的钱。”林晓芬从我身后蹿了出来,大声吼道。

“林晓芬你误会了,我不是骗你弟弟的钱,这是捐款助学,是你弟弟心甘情愿的。”我尽量把话说得清清楚楚。

“捐资给谁?捐给你吧!我看醉翁之意不在酒。”林晓芬冷冰冰地说。

“我不要捐资的钱,谁家有困难就捐给谁,给你也可以,只要你有困难,我也会组织同学捐给你。”我不敢直提甘苦,怕林晓芬惹是生非,便轻声细气地说。

“骗鬼吧!”林晓芬说话疾言厉色,让人难以承受,我真想把钱归还林伟。

林伟听不下去了,劝说道:“姐姐,不要吼了。稔子花实在是出于好心,搞的是捐资助学,捐给贫困生甘苦。”

“捐钱给甘苦?”林晓芬更是怒气冲天,满腹牢骚地说:“我宁可把钱让狗拉屎,也不把钱捐给甘苦。”

“为什么?”我睁大眼睛望着林晓芬问。

林晓芬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甘苦道德败坏。在我们女同学面前尽说些碍耳难听的话,厚颜无耻。”

“你做错了什么事吧?你是大师姐,甘苦为什么这样对你?”我说。

“有一次,我和几个女同学在校园里捡到了甘苦的作文本,就翻开读了起来,他的题目是《我的妈妈》。”林晓芬一字一句地讲起作文《我的妈妈》的内容来。

我的妈妈是一个农村妇女,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但她不傻,温柔善良,爱说爱笑,对生活充满着希望和自信。

可是,自从我爸爸去世后,妈妈好像变了一个人。她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话少了,笑容也不见了。

妈妈独自抚养我们姐弟俩,过着缺衣少食的生活。

她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整天念念不忘柴米油盐。我知道妈妈的凄凉,妈妈的辛苦钱来之不易。她每天到成衣厂去剪线头赚钱,有时剪得不合格还要返工。她每天上下班需要走一个小时的路,步行十几公里。

有一次,也许是当时心烦意乱,妈妈剪线头剪烂了成衣厂的成衣,老板硬要她赔,妈妈拿出一个月剪线头的工钱赔了还不够,还得倒贴,真是倒霉。

祸不单行。那天妈妈在回家的路上,被摩托车撞了,撞得面青唇黑下巴肿。妈妈竟不要车主赔一分钱。妈妈说,那个骑摩托车的人是远房亲戚,不好意思要钱。妈妈太傻了,太善良了。我姐姐看见妈妈被摩托车撞得伤势这么重,禁不住流下泪来。妈妈却不在乎地说:“人生总有不如意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出意外,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我不会在乎这点小事的。”

可当我们姐弟俩再向妈妈要纸张笔墨的费用时,妈妈却叫苦连天。妈妈骂道:“你们怎么不注意节约呀!老是向妈妈要钱,你们都不体谅妈妈的辛苦。我含辛茹苦,起早摸黑地劳作,一角一分地给你们攒钱,你们倒花钱如流水,就算是有座金山银山也不会够你们花。”

妈妈的话让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我在心里说:“妈妈,我知道你的辛苦,可是我们读书离不开纸张笔墨呀,不要纸张笔墨怎么能读书?我在班里已经受够同学们的冷眼、嘲讽和谩骂。大家骂我穿得破破烂烂,吊儿郎当不像个人,倒像个乞丐。”我悄无声息地哭了,我心里在喊,妈妈,我好想向你诉说。但是,我每天看着你闷闷不乐,吃也舍不得吃,穿也舍不得穿,有好吃的总先让我们姐弟吃。妈妈,你是这世界上最辛苦的妈妈,也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妈妈,我好想对你说,妈妈,我爱你!

“读到此,我饱含泪水,再也读不下去了,转身想把作文本拿去给郝亮校长。不料,甘苦来了,开口就骂我偷了他的作文本。他从我手中抢回作文本,还骂我臭不要脸、狐狸精。”听着林晓芬的话,看得出她怒气未消,还在气头上。

“哦,为了这点小事,你恨他一辈子,值得吗?”我劝说道,“这会伤身体的。”

“不只是这点小事,还有其他事。”林晓芬又补充了一句。

“什么事?说给我听听。”我很感兴趣地说。

“甘苦耍流氓,在去学校的途中,总爱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有一次他摸了我的手。”林晓芬越说越气。

“切,这种事你也放在心上?同学之间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是一件好事,也是一种娱乐,有利于大脑生长发育。”我开心地笑道。

“你就愿意让他调戏?摸手摸脚,男女有别,我可受不了。”林晓芬固执地说。

我反问道:“那你要他怎样?要他在你面前当面认错道歉,你才肯捐款给他?”

“那也不用,我就是不准我弟弟捐款给他。”林晓芬坚持她的态度。

“那好,我不会强人所难,捐款以自愿为原则。”我转而问道:“林伟,你捐不捐款给甘苦?”

“捐,怎么不捐呢!我响应国家的号召,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那十元钱就是我的一点心意,我就捐十元。”林伟坚决地说。

“林伟,你不能捐钱给甘苦,你自己都没钱用,你捐钱给别人,我会告诉妈妈的。”林晓芬威胁林伟道。

“你告诉妈妈我也不怕,我捐资助学是好事,不是坏事,我相信妈妈会支持我的。”林伟坚信地说。

林晓芬生气极了,骂道:“姐姐的话你也不听,你反了?以后,有什么你不要问我,我不管你了。”

“我不要你管,你以后也不要问我。”林伟和林晓芬闹翻了。

姐弟俩不欢而散,林晓芬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怒气冲冲地走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林伟,这十元钱还你吧,不然搞得你们姐弟俩不团结,闹分裂。”

“别管她,我有分寸,我有我的自尊心,我姐都不体谅我,不给我一点自主权。”林伟还在气头上。

“那好吧,谢谢你,林伟!”我表示敬意。

“不用谢,又不是捐给你,我是捐给甘苦的!人活在世上总会有不如意的时候。”林伟体谅地说。

天要黑了,我收拾柴火准备回去,也催促林伟说:“林伟,回去吧!不然,天就要暗下来了。”

林伟骑在牛背上,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好像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并大声地说:“稔子花,只要是你的建议,我都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

我听得出林伟的话里是什么意思,他在讨我开心,我的心中有种甜滋滋的感觉。

回到家里,我高兴地对妈妈说:“妈妈,我今天已经开始给甘苦搞捐资助学,林伟是第一个,他捐了十元钱。”

妈妈听了又惊又喜,说道:“是吗?我的乖女儿还真有点小聪明。”

我得到妈妈的表扬,非常兴奋,说道:“妈妈,我不是小聪明,你常常是这样教育我的,人要多做好事,不做坏事。”

妈妈甜甜地笑道:“是呀!是呀!我的好女儿。”

我更加激动了,说道:“妈妈,你说的话,我怎敢不听。话从你的嘴里出,话是轻的,可在我心里是重的。”

“你打算集到捐款后,用什么方式把钱交给甘苦?”妈妈慎重地问我。

“等集到款再说,我们山里人实在太穷了,虽然林伟第一个踊跃捐了款,却也遭到了他姐姐林晓芬的极力反对。”我忧心忡忡地说。

“不要怕,人做事要有恒心,吃过晚饭后,我和你在这小山村里走一走,咱们挨家挨户去走一遍,集多少算多少。”妈妈鼓励我说。

吃过晚饭之后,妈妈领着我走出家门。首先,我们来到堂叔吕正春的家。堂叔好不热情,又是挪凳又是挪椅,说:“今天吹的是什么风,把你们母女俩吹来了?”

“叔叔,别见笑了。”我亲热地说,“今天是有点事想请你们帮忙,不知你们肯不肯帮忙?”

“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我办得到,一定帮你搞定。”堂叔轻巧地说。

“其实我不是为自己而来,我是为我的同学甘苦而来。我的同学甘苦家住在苦水庄,他的爸爸在不久前去世了,他家现在生活得十分困难,甘苦连买纸张笔墨的费用都没有,所以我想组织大家给他捐点钱。”我直言直语地说。

“哦,是这样!我捐五元吧!”堂叔吝啬地说。

我笑着说:“捐五元钱,算什么捐钱?”

“侄女呀,你有所不知,这五元钱对于我们家来说可是我编织篓子一天的工钱。”堂婶何善芬说。

“编织一个篓子多少钱?这是一天的工钱?”我疑惑地问。

“编织一个篓子两角钱,你来编织看看,一天能编织几个篓子?”堂叔声高话平。

“这么便宜!为什么要帮编织厂织篓?”我说,“我宁可在家闲坐也不要做编织厂的活。”

“稔子花,你说得倒轻松,缝成衣不会,织毛衣也不懂,不编织篓子哪来一分钱?”堂叔无奈地说。

“不懂可以去学嘛!”我天真地说。那时我以为,什么活,什么人都可以学会。

“贫手贫脚,学死人都不会,否则就不会有‘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句俗话了。再说人老了,上了年纪,超过四十岁就没有哪个厂愿意接收了,吃饭都嫌慢了。”堂婶说得头头是道。

“稔子花,别说了。婶婶说得有道理,人,除非有知识,有一技之长或特殊的本领,否则,到了一定的年龄就要被淘汰,这是毫无疑问的。”妈妈现实地说。

“唷,吹得蛮热闹的呢!”林伟的妈妈孙琳来了。

“哎呀,我的老同学,怎么不来早一点吃晚饭!”堂婶好不热情地说,搬过一长板凳给孙琳坐。

我顺水推舟地说:“孙阿姨,今天我开始搞捐资助学,你家林伟第一个捐款,捐了十元钱给贫困生甘苦买纸张笔墨。”

“是吗?!这孩子真懂事。”孙琳阿姨赞叹地说,脸上露出了笑容。

可堂婶一听,心里不踏实了,只装糊涂当没听见,退到一边去忙家务活。

我又说道:“可是,你家林晓芬就不行,不但自己不捐款还阻止弟弟林伟捐款。”

“我知道林晓芬这孩子不懂事,孩子的世界是简单的,所以容易固执和冲动,我回去好好教育教育她。”

只是,孙阿姨的话伤害到了林晓芬。

“稔子花,你说什么呀!我在门口都听到了,你竟敢向我妈告我的状!我并不是不捐款,只是在气头上。其实,我比我弟弟更有同情心。”林晓芬从屋外面冲进来指责道。

林晓芬的出现让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怎么是好。我真害怕林晓芬不给我面子,骂我一通。

“晓芬,原来你在外面偷听我们的谈话,我们没有骂你,要是骂了你就不得了了。”妈妈笑哈哈地说。

我头脑一转,也说道:“林晓芬,我承认说错你了,那么你捐多少,你说?”

“我弟弟捐十元我捐二十元,我捐的总不会比我弟弟少。”林晓芬气呼呼地说。

正说着,林伟也来了。林伟走进屋来不甘示弱地说道:“我姐姐捐二十元。我也再捐二十元,这钱是我捡废品换来的!”

见此,孙阿姨欲言又止,想阻止林伟继续捐款,但又想到捐款给贫困同学是一件好事,也就在心里暗暗地支持着。

可林晓芬、林伟姐弟竟吵了起来,我只好说道:“好啦!好啦!林伟,林晓芬,你们姐弟俩就听我一句吧,你们的钱是靠一点一点捡垃圾换来的,来之不易。林伟你再捐十元,你姐姐捐二十元。”

闻言,林伟无话可说了,在场的几个人都笑开了花。只有堂叔堂婶夫妻俩倒像做了一件亏心事似的,脸上无光。 4DhgGOH65SEorrY6BlfH/Nwn0AkPEuORbCL+dY0RpWN7FDS620fQ9C0d00Aa3I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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